炼气四层的境界,如同给陈闲这辆原本慢悠悠的破车,悄无声息地换上了一台更强劲的引擎。力量、速度、感知,都有了质的提升。但他依旧将那《敛息术》运转到极致,外表看来,还是那个气息奄奄、随时可能断气的废物杂役,每日里重复着挑水、劈柴、对着灵兽发呆的“日常”。
力量的提升并未带来任何心态上的膨胀,反而让他更加笃信“无为”大道的正确性——你看,我越是不在意,越是躺着,修为它自己就涨上来了。这让他“摆烂”得更加心安理得,甚至带着一种虔诚的修行意味。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一日,青云宗外门区域的气氛,明显与往日不同。一种躁动而热烈的情绪,如同传染般在弟子之间蔓延。连一向死气沉沉的杂物处,也难得地有了些议论声。
“听说了吗?三年一度的外门大比,下个月就要开始了!”
“这可是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啊!若能进入前百,便有希望被内门长老看中,收为记名弟子!”
“何止!听说此次大比前十的奖励,丰厚得吓人,甚至有筑基丹!”
“筑基丹?!我的天,那岂不是一步登天?”
赵虎等人围在一起,唾沫横飞,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渴望。对他们这些外门底层弟子而言,外门大比是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哪怕只是露个脸,表现尚可,或许也能得到一些资源的倾斜。
陈闲靠在角落里,闭目养神,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大比?奖励?筑基丹?
关他屁事。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躺平,修行他的无为大道。打打杀杀,争名夺利,那是俗人才干的事情,与他陈闲何干?
可惜,命运的剧本,似乎总喜欢给躺平的人强行加戏。
午后,钱执事再次板着脸,出现在了杂物处。这一次,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气息明显强于杂役的正式外门弟子。
所有杂役,包括王管事,都立刻恭敬地站好,神色紧张。
钱执事目光扫过众人,最后,不出意外地落在了那个仿佛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陈闲身上。
“宗门谕令!”钱执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三年一度外门大比,下月初一正式开始。凡宗门在册之外门弟子、杂役弟子,年岁三十以下者,皆需报名参与,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诿!”
此言一出,杂物处一片哗然,随即又迅速安静下去。杂役弟子也要参加?这……这不是让他们去当炮灰,给那些外门天才垫脚吗?
赵虎等人脸色变幻,既有被强制拉去丢人现眼的羞愤,又隐隐存着一丝“万一走了狗屎运”的侥幸。
陈闲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迅速舒展。
都要参加?不得推诿?
麻烦。
他心中只有这两个字。
钱执事似乎早就预料到众人的反应,冷哼一声:“此乃宗门规矩,旨在检验所有弟子修为进境,激励后进,无人可例外!”他目光如刀,再次钉在陈闲身上,“陈闲,你亦在此列。上前登记!”
两名外门弟子中一人,立刻拿出一本名册和一支笔,目光冷淡地看着陈闲。
陈闲心中叹了口气。看来,这麻烦是躲不掉了。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到那弟子面前。
那外门弟子看着陈闲这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但还是公事公办地问道:“姓名?”
“陈闲。”
“身份?”
“杂役。”
“年龄?”
“十八。”
简单登记完毕,那弟子从身后另一个弟子捧着的木箱中,随意摸出一块刻着数字的木牌,看都没看,直接塞到陈闲手里。
“拿好你的号牌,丢失不补。大比当日,凭此入场。”那弟子说完,便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了眼睛。
陈闲低头,看着手中的木牌。木质粗糙,上面刻着一个数字——“七百四十三”。他记得刚才听赵虎他们议论,这次报名的外门和杂役弟子,总数大概在八百人左右。七百四十三,算是很靠后的号码了。
他拿着木牌,正准备转身回他的角落继续“躺平”,旁边一个眼尖的杂役却突然叫了起来:
“等等!七百四十三?我看看对阵榜……我的天!陈闲,你……你第一轮的对手是……是林凡,林师兄?!”
这一声惊呼,如同在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让整个杂物处炸开了锅!
“什么?!林凡师兄?!”
“哪个林凡?难道是那个……入门三年就已炼气六层,被誉为外门百年一遇的天才,本次大比夺冠最大热门的林凡?!”
“嘶——!七百四十三对……七号?!我的妈呀,这签运……”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第一轮就对上了林师兄?这废物怕是连台都下不来了吧?”
“何止下不来台,林师兄一招‘青云剑指’据说已臻化境,怕是吹口气都能把这废物震死!”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本来还想上去走个过场,这下连过场都不用走了,直接等死吧!”
赵虎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指着陈闲,眼泪都快出来了:“陈闲啊陈闲,你说你是走了什么霉运?啊?全宗门八百人,你偏偏就抽到了最强的那个!你这运气,真是差到姥姥家了!哈哈哈!”
嘲讽声、幸灾乐祸声、怜悯声,如同潮水般将陈闲淹没。
林凡。
这个名字,陈闲有印象。原主的记忆里,这是一个如同皓月般耀眼的人物。天赋异禀,刻苦勤奋,是所有外门弟子仰望的对象,也是宗门重点培养的苗子。与他这个尘埃般的杂役,简直是云泥之别。
第一轮就对上他?
陈闲摩挲着手中粗糙的木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心中却再次确认了两个字:
麻烦。
天大的麻烦。
他倒不是怕被打死。宗门大比,严禁伤人性命,这点规矩还是有的。他只是觉得……很烦。
这意味着,他不得不在大比那天,离开他舒适的角落,走到众目睽睽之下,去进行一场毫无意义、且注定会引来更多关注的“表演”。
他只想安静地躺平,为什么总有事来找他?
至于胜负?他从未考虑过。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他甚至已经在思考,到时候是直接认输比较好,还是上去站一会儿再认输比较不显得突兀?
“喂,废物,吓傻了吧?”赵虎凑过来,用木牌的棱角戳了戳陈闲的胳膊,“要不要现在就去给林师兄磕个头,求他到时候手下留情,让你输得好看点?哈哈哈!”
陈闲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赵虎一眼,那眼神空洞依旧,却让赵虎没来由地心里一毛,笑声戛然而止。
陈闲没有理会他,拿着那块象征着“绝世霉运”的木牌,慢悠悠地踱回自己的角落,重新坐下,将木牌随手扔在脚边的干草上,仿佛那只是块碍事的石头。
他闭上眼睛,试图再次进入“无为”状态,将外界的喧嚣隔绝。
然而,脑海中,那“林凡”的名字,以及周围那些关于“一招毙命”、“毫无悬念”、“绝世霉运”的议论,还是如同细微的蚊蝇,嗡嗡作响。
有点吵。
陈闲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再次蹙起。
他忽然觉得,这外门大比,或许比他预想的,还要麻烦那么一点点。
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将那些杂念如同掸去灰尘般轻轻拂去。
船到桥头自然直。
到时候,随便应付一下就是了。
现在,还是睡觉要紧。
他蜷缩起身体,将那块冰冷的木牌踢到更远的角落,意识逐渐沉入那片只属于他的、宁静的黑暗。
外门大比?林凡?
等睡醒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