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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皮耷拉着,像是睡死过去,其实耳朵一直贴着地面的震动在走。那滴血渗进布包的时候,我就知道,子时快到了。

风没再起,但地底有东西醒了。

指尖在袖子里轻轻一勾,像钓鱼前抖了下线。三道极细的裂痕顺着石板缝爬出去,悄无声息地撕开了震门主阵基的一角。灵气漏得不多,就那么一丝,像锅盖边冒的白气,闻着不显,可懂的人立马就知道——饭要糊了。

我猛地咳了一声,撑着膝盖晃晃悠悠站起来,腿打颤,灰袍蹭了一身泥,扶着墙喘气:“震门……好像又漏了……我再去看看……”

话音刚落,巡值弟子果然抬头望过来。高个儿那个皱眉就要走,我立刻扑跪在地,手拍着地面,声音发抖:“不……不是我能修的……只有峰主您画的补图才稳得住……”

这话出口,我自己都想笑。

捧他?是捧。可也等于当众把锅甩他头上——你要是不来,出了事算你的;你要是来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果然,不到半盏茶工夫,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带着一股子“老子最懂阵法”的傲劲儿。阵法峰主来了,披着深蓝法衣,腰间玉佩叮当响,走到震门前一扫,眉头立刻拧成疙瘩。

“这灵流走向不对。”他蹲下身,手指划过导槽,“谁动过?”

没人应。

我缩在角落,脑袋一点一点,像随时要栽倒。其实我在听。

听蛊卵传回来的动静。

刚才那一丝灵气泄露,正好撞上听蛊卵预埋的共振点,它把黑袍昨夜写血符的波纹反向推了一遍,顺着地脉送进导槽内壁。现在那槽里浮着一层看不见的“影印”,看着像外力侵扰留下的痕迹,连我都差点信了。

峰主盯着看了半天,忽然伸手去摸槽底。

我知道他要干嘛——他是想确认是不是有人偷偷改了引灵纹。

可他忘了,这地方早不是他能随便碰的了。

我舌尖顶了下上颚,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啧”。

地下听蛊卵接令,立刻激活噬魂阵第一环。

就在他指尖触到槽底的瞬间,三根蛊丝从石缝里钻出来,比头发丝还细,贴着他的护体灵光绕了三圈,像是蜘蛛织网,轻巧得连风都不知道。

他猛一缩手,脸色变了:“有异种灵压!”

旁边执法弟子冲上来两个,一个拔剑一个掏符,我却慢慢抬起头,嘴角有点痒。

要的就是你现在慌。

越慌,越容易踩坑。

“峰主!”我突然喊,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会不会……是昨晚那场雷劫留的后患?我、我刚才看见坤枢铜柱冒青烟了……”

我没撒谎。

是真的冒了。

噬灵蚓皇趴在那里,正一口一口往柱底吐热流,就跟烧水快开时咕嘟冒泡一样。那烟不是毒,也不是火,就是一股子被逼出来的地脉浊气,看着邪性,其实就俩字——**吓人**。

峰主一听,腾地站起身,大步朝坤枢铜柱走去。

我屏住呼吸。

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鱼入网。

他一抬脚,踩上震门导槽上方那块刻满符文的青石板——位置分毫不差,正是我三天前用鞋底铜屑划出逆向引灵纹的地方。

脚落下的刹那,蛊丝猛然收紧。

不是缠他身体,是顺着他的灵力回路往里钻!像几根看不见的针,扎进他丹田边缘的经络节点,一拽,整个人的灵压节奏当场乱了半拍。

他闷哼一声,踉跄了一下。

“师父!”执法弟子惊呼。

“没事!”他强撑着站直,挥手,“继续查,别让闲杂人等靠近。”

闲杂人等?

我咧了下嘴,没出声。

你说谁闲杂呢?

我可是这局里唯一清醒的主厨,你们全是端盘子的。

他弯腰去检查导槽内部结构,右手按在阵纹交汇点上,准备以自身灵力探查流向。这个动作本身没问题,问题在于——他按的位置,正好是三枚蛊卵形成的三角锁定区。

我藏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握紧。

收网。

不是现在。

是**已经**。

指尖微弹,一道无声指令传入地底。

噬灵蚓皇头顶草环一烫,立刻将积蓄已久的热流猛地往上顶,直冲坤枢铜柱核心!

轰——

一声闷响从地下炸出来,不像雷,倒像是大钟被人从里面狠狠撞了一记。整片地面抖了三抖,震门导槽骤然亮起刺目红光,符文翻滚如沸水,灵流逆冲三尺高,喷出一股带着焦味的黑烟。

“大阵要崩了!”有人大叫。

“快撤!快撤!”

执法弟子全往后退,有几个甚至跌坐在地。峰主却被钉在原地,双脚像是被焊在了石板上,周身灵光剧烈闪烁,忽明忽暗,嘴里想喊,声音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压住,只剩喉咙里挤出的嘶哑低吼。

我看着他挣扎,一点一点被蛊丝拖进阵眼漩涡。

他以为自己在修阵。

其实从踏进来那一刻起,他就成了阵的一部分。

我慢慢站起身,灰袍上的泥簌簌往下掉。没拍,也不急。

十步之外,断碑夹缝里那股气息动了。

黑袍还在。

他没跑。

他想看接下来是谁动手,是不是他安排的那个“替死鬼”会跳出来背锅。

可惜啊,今晚没人替你点火。

因为火,本来就是我点的。

我抬起右手,藏在袖中的五指缓缓收拢,像攥住一根看不见的线。

收网了。

不是为了杀你。

是为了让你亲眼看着——

你精心策划的局,怎么一点点变成套在你自己脖子上的绳。

远处,坤枢铜柱还在嗡鸣,红光映得人脸发青。执法弟子围成一圈,不敢上前,只敢喊“求援”,声音乱成一片。

我往前走了半步。

就半步。

然后停下。

嘴角刚扬起一点弧度,还没来得及笑出来——

断碑那边,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摩擦声。

像是布料蹭过石头。

紧接着,一道微不可察的灵波动了。

不是冲着大阵来的。

是冲着**我**来的。

一道血线凭空浮现,在空中划出半个符印,笔锋阴狠,走的是《阴篆诀》里的“断喉式”。

他动手了。

不在子时。

不在替死鬼接手时。

而是在所有人都慌神的这一刻,亲自下场,想一刀掐死变数。

也就是我。

我站着没动。

眼看那血符即将成型,距离我咽喉只剩三寸——

地下猛地一震。

噬灵蚓皇调转方向,一口热流直冲癸字碑底!

轰!

那块我一直靠着的石碑,突然爆开一道裂痕,碎石飞溅中,一道赤红色的灵光冲天而起,正好撞上半空中的血符。

两股力量对撞,发出一声尖锐的“铮”响,像刀砍在铁上。

血符碎了。

化作点点猩红,飘散在风里。

我抬起手,抹了下脸上的灰。

掌心有点湿。

不是汗。

是刚才那一瞬间,从鼻孔里渗出来的血。

有点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