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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秦峰与他麾下那群年轻学子,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困于衙署之内一筹莫展时,沉重的军靴声踏碎了门前的寂静。

一名卫疆的亲卫如铁塔般立于门口,面无表情地传达了命令。

“秦大人,大都护有请。”

这声“请”字,咬得又冷又硬,不带丝毫商量的余地。

都护府的议事厅内,空气比关外的寒风还要冷冽。这里没有文官衙署的书卷气,只有一股混杂了铁锈、皮革与淡淡血腥味的、令人窒桑的肃杀。卫疆早已等候在此,他独自一人,端坐于主位,身前的长案上空无一物。

看到秦峰等人进来,他没有起身,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直到秦峰硬着头皮,准备按官场规矩行礼时,卫疆动了。

他猛地探手,从身侧拿起一物,重重砸在了桌案之上!

“当!”

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如同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开,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秦峰的瞳孔剧烈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那是一把弯刀,从械斗现场收缴来的。刀身宽厚,弧度狰狞,上面还沾着尚未干涸的、暗褐色的血迹。刀锋深深嵌入坚硬的木质桌面,刀柄兀自颤动不休,发着令人牙酸的“嗡嗡”声。

这记下马威,比任何言语都更加直接。

“把人带上来。”卫疆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话音未落,两名部落首领便被甲士像拎小鸡一样,粗暴地拎了进来,扔在了地上。这两人正是前日械斗的主角,此刻早已没了之前的凶悍,浑身颤抖如筛糠,脸上写满了最原始的恐惧。

卫疆没有审问,也没有去看那叠秦峰耗费了三天心血才写成的、厚厚的卷宗。

他只是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那柄还插在桌上的血腥弯刀。

他的目光从两个部落首领的脸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了秦峰惨白的脸上。

“秦大人,我问你一个问题,”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骨髓,“你说,是本都护的刀快,还是你秦大人的笔,快?”

秦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柄弯刀上的血腥味仿佛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那满腹的经义与法条,都化作了苍白无力的废纸。

两个部落首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嘴里含混不清地求着饶。

卫疆对此视若无睹。他缓缓起身,从墙上摘下一副巨大的西域堪舆图,铺在地上。他拔出那柄弯刀,锋利的刀尖在地图上,沿着那条争执不休的河流,狠狠划下!

一道深刻的、不容置疑的刻痕,将那条河流粗暴地一分为二。

“河西,归你;河东,归你。”卫疆用刀尖分别点了点两个抖成一团的首领,“从今天起,你们,就是‘邻居’。谁,再敢,过界一步……”

他的声音顿了顿,刀锋在地图上轻轻碾过,将其中一个部落的名字,从羊皮上刮去。

“我,便让他的部落,从这地图上,彻底消失。”

“听懂了吗?!”

“懂……懂了!小人听懂了!”两人屁滚尿流地嘶喊着,头磕得震天响。

“拖下去。”

卫疆甚至懒得多看他们一眼。这桩困扰了秦峰数日、引发了流血冲突的“疑难案件”,就在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用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方式,了结了。

不等秦峰从这粗暴的“司法课”中回过神来,第二堂课,接踵而至。

数十名衣着华贵的西域大商,被卫疆的亲兵“请”了进来。他们正是那些无视“税务所”,只认卫疆龙骧旗的商队主人。此刻,他们脸上再无之前的倨傲,只剩下掩饰不住的惶恐。

卫疆依旧没有跟他们谈税法,甚至连那本空白的账册都未曾拿出。

他只是让雷鸣,将这些商人,都带上了玉门关的城头。

“轰——!”

没有任何预兆,一声足以撕裂耳膜的巨响,让大地都为之颤抖!

城头之上,数十门黑洞洞的野战炮同时发出了咆哮。商人们只觉得一股毁灭性的气浪扑面而来,脚下的城墙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崩塌。浓郁的、混杂着硫磺与死亡气息的硝烟,霸道地钻入他们的鼻腔,呛得他们涕泪横流。

在他们惊恐欲绝的目光中,数十颗黑色的铁球呼啸着,精准地砸中了远处那座作为靶子的、由坚固岩石构成的无人山头。

山崩地裂!

那座在他们眼中坚不可摧的山峰,就在这持续不断的炮火覆盖之下,被一片一片地剥离、粉碎、抹平!

短短一炷香,一座山,便从地平线上,被彻底抹去了。

雷鸣走到早已吓得腿软、脸色惨白如纸的商人们面前,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

“诸位掌柜,我家大将军说了,”他的声音在炮火的余韵中,显得格外清晰,“从明日起,都护府的税,由秦大人来收。”

“谁,敢,少交一个铜板……”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遥遥指向远处那片还在冒着青烟的废墟。

“你们头顶的这座山,就是下场。”

议事厅内,死一般的寂d静。

在完成了这两场简单粗暴,却又无可辩驳的“教学”之后,卫疆缓缓转过身,看向那个从始至终,都如同木雕泥塑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的秦峰。

他将那柄依旧沾着血的弯刀,与一本崭新、空白的账册,并排,放在了秦峰的面前。

刀锋的血腥,与账册的墨香,形成了一种触目惊心的对比。

“秦大人。”

卫疆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属于过来人的、充满了血腥与现实的、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在这西域,‘道理’,是要先用‘刀’,刻在他们的骨头上。然后,才能用你的‘笔’,写进他们的心里。”

“现在,‘刀’的活,我干完了。”

“剩下的,‘笔’的活,该你了。”

刀……与……笔……

这两个字,如同两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了秦峰的灵魂深处,将他那由“理想”、“法度”、“仁义”构筑起来的世界,彻底击得粉碎。

原来……原来如此。

我错了。我错得,离谱。我一直以为,“法度”是天经地义。却忘了,任何“法度”,都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来扞卫。

山长……侯爷……我,好像,有点明白,您,为何,要将我们,派到这位大都护的身边了。

秦峰看着面前的刀与笔,沉默了许久,许久。

那张年轻的、曾经写满了书生意气与清高理想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与残酷现实“和解”后的、前所未有的凝重。

最终,他缓缓地,伸出了手。

那只曾经只会书写锦绣文章的手,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没有去碰那柄代表着暴力的刀。

而是,牢牢地,握住了那支,代表着“法度”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