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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门关,征西大将军府。

与京城那些雕梁画栋的府邸不同,这里的一切都带着边关特有的、被风沙打磨过的粗粝与厚重。没有丝竹,只有风声。没有歌舞,只有甲胄摩擦的沉闷声响。

大堂之内,气氛肃杀得如同凝固的铁。

一枚纯金打造的可汗大印,静静躺在铺着明黄绸缎的托盘之上。印纽是一头展翅欲飞的瓦剌苍鹰,每一根羽毛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充满了桀骜不驯的力量。然而,此刻托着它的,却是一双戴着大周制式铁手套的、属于普通士卒的手。那双手稳如磐石,将这份象征着草原最高权力的信物,恭敬地,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控制力,呈现在众人面前。

堂下两侧,坐满了来自西域各部落的使者。他们穿着各自部落的华丽服饰,脸上却带着如出一辙的、混合了敬畏与惊恐的神情。他们的目光不敢直视主位,只是死死盯着那枚黄金大印,仿佛要在那冰冷的金属上,看出自己部落未来的命运。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马汗与一种极淡的、属于大周军营特有的皂角气味。

主位之上,卫疆一身玄色常服,安静端坐。他没有穿戴那身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血色甲胄,但身上那股由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杀伐之气,却比任何刀剑都更加慑人。他只是将手轻轻搭在膝上,便如同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峦,镇压着这大堂内所有人的呼吸。

脚步声响起。

阿古柏,身着最为华丽的可汗袍服,从堂外缓缓走入。袍服上用金线绣满了繁复的图腾,腰间的宝石熠熠生辉,衬得他那张苍白的脸愈发文弱。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但那过于挺直的脊背,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极度紧绷。

他没有走向主位,而是在堂前三步之处,停了下来。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了那个端坐在主位之上的男人身上。

没有言语。

在所有西域使者屏息的注视下,阿古柏缓缓地,单膝跪地。华贵的丝绸袍服摩擦着冰冷的青石地面,发出一阵细微而又刺耳的“沙沙”声。他解下腰间那柄象征着草原男子灵魂的马鞭,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这是一个臣服的姿态。最彻底,也最屈辱。

卫疆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阿古柏,那眼神深邃而冰冷,像是在审视一柄刚刚锻造完成、尚需淬火的刀。

直到阿古柏高举的手臂因长时间的僵持而开始微微颤抖,卫疆才缓缓起身。

他走下台阶,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有力。甲靴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击在每一个西域使者的心上。

他从阿古柏手中接过了那柄马鞭,随意地放在一旁。然后,他亲自端起了那个盛放着黄金大印的托盘。

“阿古柏。”

卫疆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灌入每个人的耳中。

“奉大周监国太子之命,册封你为瓦剌汗国之主,赐‘顺义王’号。望你恪守臣节,永为大周西陲屏障。”

说罢,他将那枚沉甸甸的黄金大印,与一封盖着太子朱红大印的册封诏书,一同放到了阿古柏依旧高举着的、微微颤抖的双手之中。

在冰冷的黄金与粗糙的诏书纸张接触到掌心的那一刻,阿古柏的身体猛地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但他脸上浮现的,却是恰到好处的、感激涕零的狂喜。他的双肩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甚至涌出了激动的泪水。

“臣……阿古柏,谢太子殿下天恩!谢大将军再造之恩!”

他重重叩首,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在低头的那一瞬间,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极深的阴鸷,快得如同刀锋上的寒光,足以冻结灵魂。

屈辱吗?当然。这份权力,是用兄长的头颅与整个汗国的尊严换来的。但是,比起那些被埋葬在玉门关下的累累白骨,我至少还活着。并且,活成了一个“王”。

卫疆,林乾……你们以为这样就驯服我了吗?等着吧。我阿古柏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今日所赐予我的,连本带利,都还回来!

他再抬起头时,脸上已只剩下最虔诚的臣服与感激。

卫疆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平静的审视。

阿古柏,记住这一刻。记住你的权力是谁给的。从你跪下的这一刻起,你便不再是草原的王。你,只是我大周在西域,最忠诚的一条牧羊犬。

在场的西域各部落使者,看着眼前这堪称荒诞的一幕,心中再无半分对瓦剌汗国的敬畏。他们看向主位上那个沉默的男人,看向他身后那些甲胄精良、目光如狼的大周士卒,心中只剩下一种如同坠入深渊般的、对大周那深不见底的恐惧。

他们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从今往后,这西域的天,不再是长生天。而是,大周的天。

加冕礼结束。

阿古柏,这位新任的瓦剌“可汗”,在“天朝上使”卫疆的“陪同”下,走出了征西大将军府。

府门之外,早已为他准备好了象征着“新生”的仪仗。骏马、华盖、簇拥的卫兵,一应俱全。然而,当他回首,玉门关那高大巍峨的城楼,如同一只沉默的巨兽,将他那所谓的“汗国”,将他那刚刚到手的“王权”,永远地,笼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