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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大雪初歇,京城的天空被洗得一片澄澈。

一场席卷了整个京师金融命脉的滔天风暴,以一种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方式,在短短数日之内尘埃落定。

新成立的“大周皇家钱庄”总号内,却远没有外界想象的那般喜气洋洋。刚刚被任命为钱庄“文书总管”的王熙凤,正对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账册与票据,秀眉紧蹙。

风暴过后,百废待兴。皇家钱庄一口气吞下了京城所有旧钱庄的网络与业务,规模空前,但人手却也捉襟见肘到了极点。尤其是那些需要处理繁杂文书、核对账目的岗位,更是缺口巨大。这些职位,不仅要求识文断字,更需要从业者细心、可靠,有基本的算学功底。

然而这样的人才,在男尊女卑的大周,本就凤毛麟角,更不可能屈尊来商行做事。

“凤姐姐,还在为此事烦心?”

一个温润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薛宝钗端着一盏新沏的热茶,缓步走来,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洞察人心的聪慧。

“还不是人手的事。”王熙凤揉了揉眉心,难得地叹了口气,“侯爷的摊子铺得太大,我手里这点人,连京城总号都撑不起来,更别说将来要铺向全国的分号了。”

薛宝钗将茶杯轻轻放在她手边,柔声道:“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不知当讲不当讲。”

“妹妹但说无妨。”

“荣国府,珠大嫂子,李纨。”薛宝-钗的声音轻而清晰,“她出自金陵书香名门,自小熟读诗书,又性情温和,最是贞静。如今她守着寡,带着兰哥儿,日子过得清苦。若能请她出山,一来解了姐姐的燃眉之急,二来,也算是给了她们孤儿寡母一条生路。”

王熙凤的眼睛猛然一亮。

李纨!她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这位曾经的“大奶奶”,在贾府那个大染缸里,是少有的能出淤泥而不染之人,品性与学识都无可挑剔。更重要的是,她需要钱,需要一份能让她和儿子贾兰挺直腰杆活下去的营生。

“好妹妹,你可真是提醒我了!”王熙-凤一拍桌案,那股属于“凤辣子”的果决与干练瞬间回归,“此事宜早不宜迟,我这就亲自去请!”

城东一处僻静小院。自贾府被抄后,林乾帮李纨母子脱了罪籍,随后安排在这。

当王熙凤带着几名精干的护卫,出现在小院门口时,李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着眼前这个身着劲装、气势逼人,既熟悉又陌生的昔日“妯娌”,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下意识地将儿子贾兰护在了身后。

王熙-凤的目光扫过这破败的庭院,扫过李纨那双写满了戒备与不安的眼睛,心中也是一阵唏嘘。她没有摆任何架子,只是屏退左右,独自上前,对着李纨,深深一福。

“珠大嫂子,别来无恙。”

这一声“大嫂子”,让李纨那颗紧绷的心,瞬间松动了些许。她看着王熙凤,嘴唇翕动,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苦涩的叹息。

王熙凤没有多言废话,开门见山:“嫂子,我今日来,是想请您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她将皇家钱庄“文书总管”的职位,以及每月五十两白银的丰厚薪酬,一一道来。

李纨听得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王熙凤竟会亲自登门,许以如此重任与高薪;喜的是,这或许是她和儿子唯一的生路。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犹豫与挣扎。她一个未亡人,抛头露面,去商行做事,这在旧日的礼法看来,简直是惊世骇俗,会招来无数的闲言碎语。

“凤丫头,你的心意,我……我领了。可我一个寡妇,怎好……”

“嫂子!”王熙-凤打断了她的话,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时代,已经变了。如今的京城,看的不是谁的出身,也不是谁的过往,而是看谁能为皇家,为太子殿下,为这个新朝廷,做事!”

她看了一眼躲在李纨身后、正用好奇又胆怯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贾兰,声音放缓了些许,却更具穿透力:“嫂子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兰哥儿呢?您想让他一辈子都顶着‘逆属之后’的帽子,在这院子里,捡一辈子柴火吗?”

这句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李纨的心上。

她低下头,看着儿子那双清澈的眼睛,那双本该在书房里握笔的手,此刻却因捡拾柴火而变得粗糙。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从她那颗早已“槁木死灰”的心中,猛然生出。

为了儿子,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

“我……”李纨的嘴唇颤抖着,最终,她对着王熙-凤,缓缓地,郑重地,跪了下去,“我……愿意。”

处理完李纨之事,王熙-凤并未直接返回钱庄。她的马车,在京城的街巷中穿行,最终,停在了那座曾让所有官宦女眷都闻之色变的、阴森的皇家浣衣局门口。

她没有进去,只是通过一名内监,将一张盖着定远侯府大印的公文,递了进去。

不多时,一名身穿粗布衣衫、面黄肌瘦、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皂角与霉味的小女孩,被怯生生地带了出来。

那女孩的头发枯黄得像一蓬乱草,脸上手上都带着未愈的冻疮,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恐惧与麻木。她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那瘦小的身躯,在寒风中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王熙凤坐在温暖的马车里,隔着车窗,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巧姐。

那颗早已被磨砺得坚硬如铁的心,在看到女儿这副模样的瞬间,被狠狠地刺痛了。百感交集,愧疚、心疼、愤怒、怜惜……种种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几乎要将她吞没。

她没有下车,没有相认。

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必须让巧姐在新的环境中,忘记过去的身份,学会真正的独立与坚强。

她对着身旁的管事,用一种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吩咐道:“皇家钱庄需要培养一批学徒,这孩子看着还算机灵。去,用这笔钱,为她‘赎了身’,带回来。”

一袋沉甸甸的银子,被交到了浣衣局的管事太监手中。

巧姐被带到了马车前。她怯生生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气势逼人的“凤姨”,那双麻木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困惑与迷茫。

王熙-凤的心,在滴血。但她的脸上,却依旧平静得如同一座冰山。

“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皇家钱庄的学徒,也是我身边的侍女。”她的声音,清晰而又冷酷,“忘了你以前叫什么,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就叫……惜福。”

“要懂得,珍惜今日之福。”

马车,缓缓启动。王熙-凤终究还是没忍住,隔着车帘,将那瘦小的身影,一把揽入了自己那温暖的、火红的狐裘大氅之中。

……

定远侯府。

林乾听完了陈润关于王熙-凤今日所有举动的详细回报,并未发表任何看法。

他只是取过一张纸,提笔写下了一道简短的手令。

“持此令,将贾兰,送入通州学堂预备班,免其所有束修与食宿之费。”

陈润接过手令,心中一阵感叹。侯爷的手段,总是这般,既有雷霆万钧,又有春风化雨。他从不干涉具体的人事,却总能在最关键的地方,落下那最是温暖人心的一子。

是夜,皇家钱庄的后院。

李纨在灯下,颤抖着手,从王熙-凤手中接过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份、足足五十两的薪水。那沉甸甸的银子,烫得她几乎要落下泪来。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于人的“未亡人”,而是一个可以用自己的双手,为儿子撑起一片天的、独立的新时代女性。

而在另一间屋舍里,那个名叫“惜福”的小女孩,在明亮的烛光下,第一次,拿起了算盘。她学着王熙-凤教她的样子,用那双布满冻疮的小手,笨拙地,拨动了那象征着新生与未来的第一颗算珠。

旧时代的女性,正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融入这个由林乾亲手开启的新时代。

林乾站在书房的窗前,目光越过京城的万家灯火,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深思的笑意。

旧的人才,可以改造,可以吸纳。

那么,真正属于这个新时代的、全新的统治阶级与技术人才,又该从哪里来?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舆图之上,那个代表着他一切变革起点的——

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