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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心才是这盘棋局的胜负手。”

“而殿下,这盘棋才刚刚开始。”他的声音很平静,像这间书房之内那盆燃烧正旺的炭火,将那所有属于北疆的冰冷杀气都驱散干净,“棋盘之上最忌讳的便是心浮气躁。对手落下一子,我们便要看清他这子后三步乃至十步的棋路。而不是急于用自己的棋子去与他硬碰硬兑子。”

太子那因愤怒而充血的眼眸,在林乾这温和平静的话语中重新恢复了清明。他知道林乾说的对。他那颗刚刚被点亮的属于帝王的心,也在这一刻强行压下了所有属于年轻人的冲动。

“先生教训的是。”他重新坐回那张椅子,那姿态已然恢复了储君的沉稳,“可卫疆挑起边衅,忠顺王以此要挟,这是阳谋。他们要钱要粮,我们若不给,边关将士离心,北疆防线便真的危了。可若是给了,便是正中他们下怀,我们呕心沥血在通州所做的一切,都将为他们做了嫁衣。此局看似已是死局,又该如何破之?”

林乾笑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了那面巨大的舆图之前。他没有指向那片代表着北疆的荒芜之地,他的手指反而落在了那片富庶的、如同一块翡翠般镶嵌在帝国东南的、江南之地。

“殿下,他们要军饷,我们便给。”

太子一怔,眼中再次露出巨大的不解。

“他们要三百万,我们甚至可以给他们五百万。”林乾的声音依旧平静,可那话语的内容却石破天惊,“我们不仅要给,还要给得快,给得多,给得让全天下人都看到朝廷对北疆将士的体恤,看到圣上与殿下对卫家满门的‘浩荡皇恩’。”

“林乾!”太子终于忍不住站起身,那声音是压抑不住的惊疑,“你疯了?!”

“我没疯。”林乾转过身,看着太子那双充满了震惊的眼睛,那目光是洞悉一切的淡然,“殿下,我问您。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水是什么?”

“是民心。”太子不假思索地答道。

“说得对,”林乾点了点头,“可对于一支远离京城数千里的军队而言,什么,又是他们的‘民心’?”

太子沉默了。

“是粮饷,是兵甲,是那能让他们在冰天雪地里活下去的棉衣与烈酒。是谁能给他们这些,谁便是他们的天。”林乾的声音变得幽深,像一个正在揭示世间最残酷真相的魔鬼,“他们要钱粮,我们给。可这钱粮,该如何给,从哪里给,又由谁来给。这便是我们破局的,胜负手。”

他伸出手,在那巨大的舆图之上,用手指划出了一道,所有人都未曾想过的、惊世骇俗的弧线。

那条线没有经过那条早已被层层关卡与无数贪婪黑手所盘踞的、拥挤的运河。

那条线绕过了整个中原腹地,它贴着大周朝那漫长而又富庶的海岸线,一路向北,最终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尖刀,直直地插向了北疆那片冰封的土地。

“漕粮改海。”

林乾轻轻吐出这四个字。

“殿下,卫家与忠顺王以为他们掌控了北疆的兵,便能掌控朝廷。可他们却忘了,这兵是需要吃饭的。而这饭,自古以来,都是由那条拥挤的运-河,由那些盘根错节的旧日官僚,一站一站地,运上去的。每一站都会被剥一层皮,每一关都会被克扣掉三成。真正能到边关将士手中的,十不存一。这便是他们敢于叫板的底气,因为他们知道,朝廷离不开他们那套旧有的体系。”

“可若是,”林乾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足以让所有旧日勋贵都为之胆寒的笑容,“我们不再走那条旧路了呢?”

“若是我们用那扬州最新建成的、足以抵御风浪的海船,满载着江南最新鲜的米、最充足的军饷、最保暖的棉甲,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只用短短一月,便绕过他们所有的关卡,直接送抵北疆的港口呢?”

“若是我们送去的,不仅仅是钱粮,还有一份,由您这位太子殿下亲自背书的、全新的、公平的军功赏罚条例呢?”

“若是我们告诉那些底层的边关将士,从今往后,他们所有的粮饷,都将由海运司直达,再无中间盘剥。他们所有在战场之上用命换来的功劳,也都会被一一记录在册,直接兑换成可以让他们家人在江南安居乐业的田地与房产呢?”

他看着太子那双因他的话而瞬间爆发出无尽光芒的眼睛。

“殿下,您说。到那时,那北疆数十万大军的‘民心’,究竟是向着那远在京城、只会克扣他们粮饷的卫家?还是向着,能让他们吃饱饭穿暖衣,能让他们用军功换一个光明未来的,您这位,帝国的储君?”

一番话说完,整个书房之内落针可闻。

太子呆呆地立在那里,他那颗聪慧的大脑,在这一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开天辟地般的震撼所彻底充斥!

他懂了!

他彻底地懂了林乾所有疯狂计划的真正目的!

釜底抽薪!

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林乾从来就没想过要去和忠顺王在朝堂之上辩论,也没想过要去和卫疆在战场之上拼杀。

他要用一种最为堂皇也最为霸道的王道之术,将整个北疆军团的命脉,从卫家那只掌控了数十年的、肮脏的手中,活生生地,夺过来!

他不战,却已胜。

他甚至,还要将那卫家与忠顺王,逼到那不得不战,却又,注定惨败的,绝境!

“孤……孤现在就去见父皇!”太子的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知道,这不再是一个臣子的计谋,这已然是一套,可以被立刻付诸实施的,定国安邦之策!

这一次,林乾没有再拦他。

他只是,对着太子那充满了豪情的背影,淡淡地,又补充了一句。

“殿下,别忘了。此策,名为‘靖北’。”

“可这真正的战场,却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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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太子再次踏入养心殿时,元启帝依旧在修剪着那盆罗汉松。仿佛这世间所有纷扰,都无法惊扰他这位手握乾坤的帝王分毫。

他静静地听完了太子那充满了激动的、关于“釜底抽薪”与“漕粮改海”的奏禀。

他没有意外。

他只是放下了手中的金剪刀,走到了那面巨大的舆图之前。他看着那条由太子亲手指出的、金色的海上航线,那双深邃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意料之中的,满意的光芒。

“这路,林乾看到了。”

“而你,”他转过身看着自己这个,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的儿子,“也看到了。”

“很好。”

“朕,准了。”

他没有半分犹豫,那声音是帝王不容置喙的决断。

“传朕旨意。”他对着闻声而入的内侍总管戴权,淡淡吩咐道。

“自即日起,于江南,设‘镇海卫’。总揽海运、市舶、船政一切事宜。凡有敢于阻挠者,以谋逆论处。”

“擢,太子少保、中书舍人林如海,为首任‘镇海经略使’,总督其事。赐王命旗牌,可见官大一级。”

“再擢,通州经略副使林乾,为‘镇海卫副使’。掌海运司,专司北上钱粮军械之一切运输调度。”

“命太子,”元启帝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自己儿子那张,因这接踵而至的圣恩而显得有些涨红的脸上,“为镇海卫‘监军’。”

“替朕,看好我大周的,南大门。”

“也替朕,喂饱,我北疆,那数十万,忠心耿耿的,好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