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婉君将香港这场盛大婚礼的每一个细节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酒店、花艺、乐队、菜单、宾客动线……事无巨细，亲自过问确认。
而嘟嘟，在婚礼前两天，就被沈崇山派人接回了山顶白加道老宅。
老爷子一天见不到重孙女就想得慌，更何况婚礼当天人多事杂，他怕孩子照顾不周，坚持要接过去亲自看顾。
转眼到了28号，婚礼前一天。
中午，沈政东和夏涵曦在浅水湾家里吃午饭。
饭桌上，沈政东一边给夏涵曦夹菜，一边随口提起：
“对了，我外公外婆，舅舅舅妈，还有聿廷哥，带着娜娜姐和他儿子，今天上午的航班，应该已经到香港了。”
夏涵曦正在喝汤，闻言愣了一下，抬起头，有些疑惑：“聿廷哥有儿子了？什么时候的事？是……娜娜姐生的吗？”
她记得以前沈政东告诉过她，他那位表哥林聿廷和妻子苏清娜之间的事，她记得苏清娜好像是不能生孩子了啊。
难道她记错了？
沈政东继续吃饭，语气平淡：“你这小脑袋瓜想什么呢？当然不是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夏涵曦放下汤勺，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小声嘀咕：“那……聿廷哥不是有……有前科嘛，我还以为他又……”
她没好意思说全，但意思很明显。他自己告诉过她的，林聿廷以前是出了名的浪子。
沈政东看了她一眼，失笑：“那是婚前。结婚后，聿廷哥收心了，对娜娜姐一心一意。不过孩子确实不是娜娜姐生的。”
他顿了顿，解释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他们从娜娜姐娘家，苏家那边抱养的一个孩子。那孩子的亲生父母意外双亡，无依无靠。苏部长看孩子可怜，又想着聿廷哥他们一直想要个孩子，就做主过继给他们了。那孩子……应该快两岁了吧。”
“哦……原来是这样。”夏涵曦恍然，心里那点小疑虑消散了，反而生出几分感慨和同情，“那孩子也是幸运，能遇到聿廷哥和娜娜姐这样的父母。他们有了孩子，家庭也更圆满了。”
“嗯。”沈政东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聿廷哥这些年沉稳了不少，娜娜姐性格也好，他们应该能照顾好那孩子。”
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夏涵曦碗里：“明天婚礼上就能见到了。林家那边来的人不少。你不用紧张，正常相处就行。”
夏涵曦听了沈政东的话，点点头，又想起什么，问道：“那……他们不来家里住吗？住酒店会不会太见外了？”
沈政东摇了摇头，放下筷子，耐心解释：“这次婚礼，两边来的亲戚朋友都不少，家里虽然大，但也住不了那么多人，反而会互相打扰，不方便。我爸妈包下了一家离仪式场地很近的酒店，专门安排远道而来的亲友入住，起居饮食都有专人打理，这样大家都轻松。”
他看向夏涵曦，语气柔和下来：“而且，你爸爸妈妈下午不就到香港了吗？他们老两口人生地不熟，住酒店哪有住在家里舒服自在？家里有赵姐照顾，你也能多陪陪他们，当然得来家里住。”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夏涵曦接受了这个安排。
想到父母下午就能到，她心里也开心起来。
但随即，她又想起女儿，有些担心地问：“那……嘟嘟呢？不会被爷爷一直留在山顶老宅那边吧？婚礼结束也不能接回来吗？”
提到这个，沈政东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无奈、纵容和理所当然的表情，他叹了口气：
“唉……老婆，你要认清现实。现在的情况是，爷爷那边，我爸妈那边，还有我们浅水湾这边，三个家。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他摊了摊手：“你觉得，咱俩抢得过爷爷和我爸妈吗？尤其是爷爷，他老人家现在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把嘟嘟揣在身边。我们啊，大概率得靠边站。”
夏涵曦听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沈政东话锋一转，安抚道：“不过别担心，我们可以每天过去看她，陪她玩。想她了，也可以偶尔接回浅水湾住两天。或者……”
他顿了顿，抛出另一个选项，“我们也可以直接搬去山顶老宅住，反正那边房间多。只是那边规矩多些，我怕你不自在。”
夏涵曦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带着点试探和玩笑的意味，小声说：“要不……我们再生一个？这样……爷爷和爸妈那边，也能有个替补？我们也能有自己的……”
她话还没说完，沈政东已经伸手，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她脸颊上的软肉，动作带着宠溺，眼神却异常严肃：
“夏涵曦，你给我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他的语气是少有的郑重：
“嘟嘟不是可以被替代的，也不是谁的替补。她是独一无二的，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我在你缺席的三年里，唯一的慰藉和精神支柱。”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如果未来真的再有宝宝，那必须是纯粹的、因为爱而到来的意外惊喜。我会像爱嘟嘟一样爱他。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深邃：
“如果那个宝宝的到来，从一开始就被赋予了某种目的，比如要顶替嘟嘟在长辈那里的关注，或者分担嘟嘟作为沈家继承人的压力……那对不起，我可能……真的不会太喜欢他。这对那个孩子不公平，对嘟嘟，更不公平。”
这番话，坦诚得近乎冷酷，却也真实地反映了他内心深处，对女儿那份不容分割的偏爱和保护欲。
夏涵曦怔怔地看着他，明白了他的态度有多么坚决。
她靠过去，轻轻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
“我知道了……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嘟嘟永远是我们的宝贝，唯一的宝贝。”
“嗯。”沈政东回抱住她，下巴蹭着她的发顶，“明白就好。我们好好爱她，就够了。”
夏涵曦在他怀里不安分地蹭了蹭，带着点不甘心和小小的执拗，仰起脸追问：
“那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嘛……总得有个盼头吧？”
沈政东低头看着她亮晶晶又带着点狡黠的眼睛，知道她还没完全死心。
他叹了口气，决定把话说得更彻底一些：
“什么时候？曦曦，说实话，我内心深处……什么时候都不想。”
他搂紧她，声音低沉而清晰，分析着那在他心中早已演练过无数遍的利弊：
“如果是女孩，她会分走我们对嘟嘟独一无二的关心和宠爱。你想想，你能保证自己心里不偏不倚，永远一碗水端平吗？我不能。嘟嘟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位的。如果再有一个女儿，我恐怕无法给予她同等的、毫无保留的父爱，这对那个女孩不公平。”
“如果是男孩……”沈政东的眼神变得更为复杂，“那他要分走的，就远不止是父母的关爱了。家业的期待、沈家的资源、甚至将来可能属于嘟嘟的很多东西……都会无形中向他倾斜。哪怕我们再努力想做到公平，周围的环境、长辈的态度，都会不可避免地发生变化。我不想让嘟嘟经历这些。”
他看着她，语气是很坚定的：“所以，与其将来面对这些无法调和的矛盾，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始。”
夏涵曦听得心里闷闷的，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却又觉得他太过绝对。
她有点赌气地凑过去，在他线条分明的下巴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嘟囔道：“霸道……不讲道理。”
沈政东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得低笑，也不觉得疼。
夏涵曦眼珠转了转，忽然凑近他耳边，用气声半真半假地威胁道：
“那……万一……我是说万一哦，我偷偷把你的……避孕套扎几个小孔，然后意外怀孕了，你会生我的气吗？会很讨厌那个宝宝吗？”
这句话让沈政东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他扶着她的肩膀，让她正视自己，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警告：
“夏涵曦，你给我彻底、立刻、马上打消这个念头！”
他很少连名带姓地叫她，但是今天被她气得第二次叫她名字。
此刻语气是罕见的严厉：“道理，我已经跟你掰开揉碎讲了八百遍了！我再说最后一遍，在嘟嘟十岁以前，我绝对不会考虑要第二个孩子。这不是商量，是我的决定。”
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决绝，为了彻底断掉她任何可能的小心思，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给出了一个极端的解决方案：
“明天婚礼一结束，我就去结扎！”
话一出口，他觉得时间安排不妥，又立刻改口：“不对，洞房夜过了再说。后天！后天我就去医院预约，把结扎手术做了。这样，你总该安心，也彻底死心了吧？”
“不行！”夏涵曦一听，急了，立刻抱住他的腰，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你不能去！我不同意！我不要你去做那种手术！”
她只是想要个孩子，没想过要用伤害他身体的方式，更没想过要逼他做到这一步。
沈政东看着怀里急得快哭出来的妻子，心又软了下来，但态度依旧坚决。
他轻拍着她的背，声音缓和了些，但立场毫不动摇：
“那你就答应我，别再想这些了。我们好好把嘟嘟养大，把所有的爱都给她。这样对我们，对嘟嘟，对未来可能出现的那个孩子，都是最好的选择。好吗？”
夏涵曦把脸埋在他胸口，良久，才闷闷地、极其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她知道，这场关于“二胎”的拉锯战，她彻底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