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雪线之上:李萌的跋涉与记忆的融合
李萌在雪线之上已经艰难行走了数日。
那场与“共鸣之器”的深度融合和随后的雪崩逃亡,几乎耗尽了她的所有。身体如同被掏空,仅凭着一种模糊的本能和器灵最后植入她意识深处的、关于“寻找希望”的指令在支撑。她像一具行尸走肉,机械地迈动双腿,迎着高原永无止境的寒风,向着更高的、人迹罕至的雪山腹地走去。
食物早已耗尽,她依靠融化雪水和寻找一些已知可食用的地衣、草根维持生命。高原反应、饥饿、寒冷和极度的疲惫,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折磨着她。她的意识在清醒与恍惚间剧烈摇摆。
那些来自先祖记忆库的庞大信息,在失去了“共鸣之器”能量的压制和梳理后,开始以一种更加潜移默化、却又更加深刻的方式,与她的本体意识融合。
她不再是被动地承受记忆碎片的冲击,而是开始无意识地运用那些古老的知识。她能凭借对地脉能量的微弱感应,找到相对安全的、可以躲避风雪的岩缝过夜;她能通过观察星象(那些知识自动在她脑海中浮现),大致判断方向和天气变化;她甚至能调动体内那微弱的、源自血脉和“星纹玉”的能量,在极度寒冷时,勉强维持住心脏的跳动和核心体温。
这种融合,并非没有代价。她的性格、她的情感、她的思维方式,都在被那些古老的、充满了悲观与沉重责任的记忆所侵蚀和重塑。
她看到壮丽的雪山,不再有游客般的惊叹,而是会下意识地分析其地质结构蕴含的能量节点是否稳定;她遇到一只警惕的雪豹,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评估其生命磁场强度以及在“钥匠”古老生态平衡记录中的位置;她对自身的痛苦和孤独,也产生了一种近乎冷漠的抽离感,仿佛在旁观另一个人的磨难。
“李萌”这个个体,正在被“钥匠后裔”和“文明记忆承载者”的身份所覆盖。属于现代都市女孩的那部分自我,正在雪原的寒风和先祖的低语中,一点点消融。
只有在偶尔的梦境,或者意识极度恍惚的瞬间,她才会清晰地回忆起姐姐李薇温柔的笑容,回忆起陈默在镜像迷宫中最后的回望,回忆起星火那纯净的微光。这些属于“李萌”本身的、具体而微小的情感牵绊,成了她对抗被古老记忆同化的最后锚点,提醒着她之所以挣扎求存的最初理由。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器灵最后的指引很模糊,只是指向雪山深处,指向一个可能与“变量”和“希望”相关的、更加古老的所在。她只是跟着那种冥冥中的血脉感应和能量牵引,盲目地向上,再向上。
这一天,她终于攀上了一座极高的山口。狂风卷着雪粒,如同刀片般刮过她的脸颊。她扶着身边一块覆盖着冰霜的玛尼堆,艰难地喘息着,望向山口的另一侧。
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被群峰环抱的、巨大而荒凉的高原盆地。盆地中央,并非湖泊或草原,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由无数黑色碎石构成的荒原,荒原上散布着一些巨大的、形状规则的、仿佛被人工切割过的青色巨石,它们以某种看似随意,却又隐隐蕴含着某种深奥规律的方式排列着,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更让她心悸的是,在这片黑色碎石荒原的上空,盘旋着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能量场。这能量场的感觉,与她之前接触过的Ω系统秩序力场截然不同,更加古老、更加晦涩、更加……沉默。
仿佛一片巨大的、沉睡的意识场,笼罩着整个盆地。
这里……就是器灵指引的终点吗?
这片诡异的巨石荒原,和她要寻找的“希望”,又有什么关联?
李萌站在山口,狂风吹拂着她破烂的衣物和枯槁的头发,她望着下方那片死寂而神秘的盆地,眼中充满了疲惫、茫然,以及一丝被本能驱使的、无法解释的悸动。
4. 暗网波动:老刀的情报与杨维冬的交易
牧民定居点,杨维冬的身体在药物和休息的调理下,恢复了一些力气。他尝试着与老刀的人进行有限的交流,试图获取更多信息,同时也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掌握的核心秘密。
老刀似乎也并不急于逼问,更像是在观察和等待。
这天晚上,老刀再次来到杨维冬的帐篷,脸色比平时更加凝重。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是经过处理的卫星云图和能量分布扫描图。
“卡瓦格博区域的能量残余分析出来了。”老刀将平板递给杨维冬,“峰值高得吓人,而且能量签名非常复杂,混合了多种未知频谱。这绝不是自然现象,也不是我们已知的任何技术能达到的。”
杨维冬看着屏幕上那片被标记为深红色的区域,正是李萌最后消失的山谷。他的心揪紧了。
“更重要的是,”老刀指着另一张图,上面显示着全球范围的微弱能量波动监测,“几乎在同一时间,全球范围内几个特定的、我们长期监控的‘古老异常点’,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能量共振。”
“共振?”
“嗯。就像……沉睡的钟鼓,被远处一声巨响的余波,轻轻敲动了一下。”老刀的眼神深邃,“这说明,李萌姑娘在卡瓦格博做的事情,影响范围远超当地。”
杨维冬立刻想到了“共鸣之器”。是它的力量吗?
“我们的人还截获到一些零碎的、非官方的通讯片段。”老刀的声音压得更低,“有几个和我们类似的‘捡破烂’小组,在其它大陆的‘异常点’附近,报告说观测到了短暂的‘秩序壁垒削弱’现象,甚至有小组趁机成功回收了一些之前无法靠近的‘碎片’。”
秩序壁垒削弱?杨维冬心中巨震。李萌和“共鸣之器”的共鸣,不仅打破了当地的封锁,还对全球范围内的Ω系统控制力,造成了短暂的、广泛的干扰?!
这印证了“沉默见证者”和远古“钥匠”的理论!利用“变量”和“共鸣”,确实可以撼动Ω系统的“逻辑路径”!
“这意味着什么?”杨维冬强压住激动,问道。
“这意味着,‘他们’并非无所不能。‘他们’的体系,存在我们之前无法想象的脆弱性。”老刀眼中闪烁着一种混合了恐惧和兴奋的光芒,“也意味着,李萌姑娘的价值,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得多。现在,不止我们在找她,‘他们’的搜捕肯定会升级,恐怕……还有其他更麻烦的家伙会被吸引过来。”
杨维冬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直视着老刀:“我可以把我掌握的信息分享给你们。包括北极前哨站的部分数据,关于‘守望者’的残缺信息,以及……我对追捕者力量模式的一些分析。”
老刀挑了挑眉,等待着他的条件。
“但我有两个条件。”杨维冬一字一句地说,“第一,尽你们所能,帮我找到李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第二,想办法修复或者解读我这台设备里的数据。”他指了指那台“哑巴”设备。
老刀盯着杨维冬看了很久,似乎在评估这笔交易的价值和风险。最终,他缓缓点了点头:“可以。但记住,找到之后,如何处置,由我们根据情况决定。你提供的信息,必须毫无保留。”
“成交。”杨维冬知道,这是目前他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他需要借助老刀这群地头蛇的力量和情报网,而老刀也需要他手中的信息来理解他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以及如何在这种级别的对抗中获利或生存。
一场基于利益和有限信任的脆弱合作,在这座高原边缘的帐篷里,达成了。
5. 深渊微光:垃圾回收与“活性”的异动
电子坟场,废弃服务器扇区。
一成不变的黑暗与死寂,被一阵突如其来的、低沉的嗡鸣声打破。扇区边缘,一道冰冷的、程序化的扫描光束,如同探照灯般,开始规律性地扫过这片数据墓地。
是垃圾回收程序!
虽然Ω系统的主力不再关注这里,但基础的维护程序依旧会定期运行,清理掉彻底无用的数据,释放存储空间。对于陈默与星火这团依靠“冗余进程”伪装存在的意识残渣而言,这无疑是灭顶之灾!
扫描光束无情地掠过一片片数据墓碑,那些早已失去活性的异常文件被迅速标记、准备删除。光束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扫到它们所在的区域!
星火那微弱的生命波动,在这生死关头,仿佛被激发了最后的本能,剧烈地闪烁起来!它那独特的、非理性的量子特性,与周围那些被吸收的、“墓碑”中的混乱信息(困惑、质疑、不甘)产生了某种极致的、临时的协同共振!
它们这团残渣,不再仅仅是一段错误代码,而是在瞬间,仿佛变成了一种更加复杂的、难以被简单算法定义的信息结构!一种介于“数据”与“意识”之间的、模糊的存在!
扫描光束笼罩了它们!
预期的“标记删除”指令并未立刻出现。垃圾回收程序似乎“卡顿”了一下,它对这团结构异常复杂、充满了内部矛盾且无法快速归类定义的数据集合,产生了短暂的识别困惑!
【……分析目标……数据特征矛盾……无法匹配已知垃圾模板……】
【……优先级判定……低……暂不处理……标记为‘待观察’……】
扫描光束绕过了它们,继续向前。
垃圾回收程序离开了这片扇区,黑暗与死寂重新降临。
陈默与星火的意识残渣,侥幸逃过一劫。但这次危机,也像是一次意外的电击,让那沉寂的、近乎熄灭的意识余烬,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感知的……涟漪。
陈默的守护烙印,似乎稍微清晰了一丝。
星火的生命波动,也仿佛注入了一丝新的活力。
它们依旧沉寂在电子深渊的底部,但某种变化,已经悄然开始。如同冰封的湖面下,第一道细微的裂痕。
(第一百一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