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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陆恒加紧运送北方所需军资时,钦差大臣史昀的仪仗,已浩浩荡荡地进驻了杭州府衙。

知府赵端率领府衙一众属官,早已在衙门外躬身迎候。

史昀下了轿,面容和煦,与赵端等人一一见礼,态度温和,丝毫不见钦差的架子。

进入大堂,按品级坐定后,史昀并未立刻发难,反而如同一位寻常的巡查上官,温言询问起杭州地方的漕运情况、粮仓储备、商税征收以及民生吏治等事务。

他问得仔细,听得专注,不时还点头表示赞许,看似真的只是一次例行公事的考察。

“赵知府治理杭州,颇有章法,漕运畅通,市面繁荣,老夫一路行来,所见百姓安居乐业,此皆赵知府之功啊。”

史昀捋着山羊胡,微笑着褒奖了一句。

赵端心中警惕,面上却不敢怠慢,连忙躬身谦逊:“钦差大人谬赞了,此乃下官分内之事,不敢言功,全赖朝廷威德,指导有方,以及阖衙同僚尽心竭力。”

史昀呵呵一笑,不再深谈,又询问了一些无关痛痒的细节,便以旅途劳顿为由,结束了这次初步的会面,让众官员散去。

然而,在众官告退之时,史昀却似不经意般,对落在最后的通判周崇易说了一句:“周通判,关于杭州近年商税细务,老夫还有些许疑问,你且留下,为老夫解惑。”

周崇易心中一动,立刻躬身应道:“是,下官遵命。”

待其他官员,尤其是知府赵端离去后,书房内只剩下史昀和他的两名心腹随从,以及周崇易。

方才那份和煦的气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

史昀端起茶杯,轻轻拨弄着杯盖,并未立刻饮用,目光落在小心翼翼站在下首的周崇易身上,语气平淡无波:“周通判,现在没有外人了,说说吧,杭州近来,可有什么‘异常’动向?譬如,赵知府与北边来的韩明远,过往是否过于密切了些?”

周崇易知道表现的时候到了,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愤懑与忧虑,上前一步,躬身道:“钦差大人明鉴!那赵端表面上一副忠于王事,不偏不倚的模样,实则早已投靠李严,与那韩明远更是往来频繁,暗中筹措大量军资,数额巨大,来路不明。”

“下官多次劝谏,反遭其斥责打压。”

“还有那张家,一个商贾之家,竟也敢私自大规模向北方运送军粮,从中谋利,此等行径,简直视朝廷法度于无物!”

他一番话添油加醋,将赵端、韩明远乃至张家的行为,都定性为结党营私、勾连武将。

史昀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周崇易说完,他才缓缓放下茶杯,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哦?竟有此事?赵端身为朝廷命官,封疆大吏之心腹,若果真假意中立,实则暗中行此资敌之举,实乃国之大害!还有那张氏商贾,区区贱籍,也敢妄议国策,私通边将?”

他看向周崇易,语气变得“郑重”:“周通判,你身为杭州通判,负有监察之责,此事关系重大,老夫命你,仔细搜集赵端‘假意投靠求和派,实则暗中资敌’之确凿证据,务必做到铁证如山,让他无从狡辩!”

“下官明白!”周崇易心中狂喜,知道史昀这是要对赵端下死手了。

史昀顿了顿,又道:“还有那张氏‘私自’援助北疆军粮之事,也需彻查并坐实,此事,想必需要陈、周、钱三家,从旁协助,提供线索吧?”

“大人英明!此三家乃杭州商界翘楚,对张家所为早有不满,定能提供有力证据!”周崇易连忙应和。

史昀微微颔首,对于陈从海那些商贾,他骨子里是瞧不起的,但此刻正好利用:“嗯,对于那些‘深明大义’,主动揭发不法,维护地方稳定的地方贤达,朝廷自然不会亏待,老夫会给予他们应有的褒奖和支持。”

至于韩明远,史昀深知其北疆背景深厚,本身又是正式军官,不像赵端这样可以轻易拿捏的地方官。

他眼中寒光一闪:“至于韩明远,此人背景复杂,行事嚣张,老夫虽为钦差,亦不便直接处置。”

“但将其限制在杭州,切断他与外界的联系,细细查访其不法证据,将其早日‘礼送’出杭州,永绝后患,还是可以办到的。”

周崇易听得心花怒放,再次恭敬表态:“钦差大人深谋远虑,下官佩服!下官定当竭尽全力,搜集罪证,为大人分忧,为朝廷除奸。”

史昀看着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算是满意的笑容,抛出了最后的诱饵:“周通判若能办好此事,肃清杭州官场积弊,这杭州知府的位置…也该换一位真正忠于王事,明了大局的人了。”

周崇易激动得几乎要颤抖,强忍着跪下的冲动,深深一揖:“下官,万死不辞!”

是夜,周崇易府邸,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悠扬。

一场为钦差史昀接风洗尘的宴饮,正在举行。

与白日府衙的正式不同,这场宴席设在内院花厅,更为私密。

出席者除了史昀和周崇易,便是杭州城另外三位巨头——陈从海、周永、钱盛。

史昀端坐主位,面带微笑,接受着众人的敬酒和奉承。

他举止优雅,谈吐斯文,与三位家主打交道时,也保持着表面上的客气。

“史大人此番南下,巡视江南,实乃我等商贾之福啊!”

陈从海举起酒杯,满脸堆笑,“近年来,北疆战事不休,商路时有阻滞,我等经营不易,还望大人体恤,在朝廷政策上,多多为我等江南商民美言几句。”

史昀轻轻抿了一口酒,笑容和煦:“陈家主言重了!朝廷深知江南乃国家财赋根本,商贾流通更是血脉所系,稳定,才是发展的前提。”

“只要诸位能遵纪守法,安心经营,不做那等扰局之事,朝廷自然会加以扶持,保尔等富贵安稳。”

他话语温和,但“资敌扰局”四个字,却让在座几人心中都是一凛。

周崇易立刻接口道:“大人明鉴!我等皆是安分守己的商人,一心只为朝廷办事。只是那赵端与张家,勾结北将,胡作非为,搅得杭州商界乌烟瘴气,还请大人为我等做主。”

史昀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陈从海三人,语气带着勉励:“诸位皆是杭州贤达,地方栋梁。此番若能协助周通判,查清赵端、张家不法情事,便是为朝廷立下大功,老夫定会据实奏报朝廷,彰尔等忠义之心。”

“届时,不仅是杭州商界,便是整个江南,也需倚重诸位这样识大体、顾大局的贤达之士。”

陈从海等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了兴奋之色。

他们之所以愿意跟着周崇易对抗赵端和陆恒,除了旧怨,更重要的便是谋求政治上的靠山和更大的商业利益。

如今钦差大人亲口许诺,如何能不喜。

钱盛心思活络,趁着敬酒的机会,凑近一些,压低声音笑道:“史大人一路辛苦,车马劳顿,我等略备了些江南土仪,聊表心意,还望大人笑纳,也好在路上解乏。”

他说着,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侍立的管家,管家立刻捧上一个看似普通的锦盒。

周崇易在一旁看着,心中冷笑。

他深知史昀此人,极其爱惜羽毛,对外塑造的是清正廉明的形象,虽然对钱财同样有着强烈的欲望,但手段极其高明,从不轻易留下把柄。

直接送金银,乃是下下之策。

果然,史昀看都未看那锦盒,脸上笑容不变,只是微微抬手制止了管家递过来的动作,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钱家主客气了,老夫奉皇命巡查,职责所在,岂敢言辛苦?这‘土仪’嘛,心领了!”

“朝廷有制度,钦差不得收受地方馈赠,老夫身为大臣,更当以身作则。”他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钱盛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周崇易连忙打圆场,笑道:“钱兄也是好意,只是不了解大人清廉如水,一心为公。”

他转向史昀,话锋一转,“不过,下官倒是想起一事。大人此番南下,考察吏治,体察民情,需要接触各方人士,难免有些交际应酬的开销。下官想着,不如由我等几家,共同出资,在杭州城内设立一个‘宣抚基金’,专用于大人此次巡查公务所需之一切开支,账目清晰,专人管理,定期向大人汇报。”

“如此,既全了大人清誉,又不至于让公务因经费短缺而受阻,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周崇易满脸堆笑,一副为公模样。

史昀闻言,细长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赞赏,他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方才缓缓点头:“周通判此议…倒也算为公事着想,既然如此,那便依你之言办理吧!只是,账目务必要清晰明白,每一笔开支,都需有据可查,不可有丝毫含糊。”

“下官明白!定会安排得力人手,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

周崇易心中大定,知道这事成了。

陈从海等人也恍然大悟,纷纷附和,心中对周崇易的圆滑和老辣更是佩服。

史昀看着眼前这些满面红光的商人,心中鄙夷更甚,但脸上笑容愈发和煦。

这些蠢物,不过是他用来扳倒政敌、清理异己的工具罢了。

待事成之后,他们的利用价值也就到头了。

不过,眼下还需他们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