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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围炉夜话,旧岁与新程

归安里的冬夜来得早,刚过酉时,暮色就像浸了墨的棉絮,把青瓦白墙都裹得严实。徐凤年的院子里却亮如白昼,炭炉烧得通红,映得窗纸上的人影忽明忽暗,混着粗瓷碗碰在一起的脆响,像支热闹的曲子。

“这酒埋在雪地里果然不一样!”张铁匠捧着酒碗,喉结滚动得像吞了个核桃,铁色的胡须上沾着酒珠,“比去年烈,却更顺喉,赵五你这手艺,能去北凉王府当酒匠了!”

赵五嘿嘿笑,独眼里的光比炭炉还亮。他刚给炉子里添了块新炭,火苗“腾”地窜起来,舔着炉壁发出“噼啪”声:“张叔说笑了,我就会烧个炭酿个酒,比不得您的打铁手艺,能给小将军铸宝刀。”

“都厉害,都厉害!”孙二拄着木杖,断袖在炭炉边烤得暖烘烘的,他夹起块王婶做的酱肉,往徐凤年碗里送,“小将军尝尝这个,今年的猪肉比去年肥,酱里加了拓跋家的野花椒,够味!”

徐凤年笑着接过,酱肉的油香混着花椒的麻,在舌尖上炸开。他瞥了眼坐在对面的南宫仆射,她正用小银勺给念凉喂米糊,小家伙的小嘴一抿一抿,像只啄食的小雀,偶尔咿咿呀呀地哼两声,引得满屋子人笑。

“江南的水患都平了?”周先生放下酒碗,指尖沾着的酒液在桌面上晕开个小圈,“你信里说推广了耐旱粮种,那边的农户接受得怎么样?”

提到江南,徐凤年的神色沉了沉,又很快舒展:“水患是平了,但粮种推广费了些劲。南方人惯了种水稻,觉得麦子太粗,后来让亲兵们带着老卒去田里示范,连吃了半个月麦饼,才算传开。”他往炉子里添了块炭,“不过江南的水土是真养人,麦种下去比北境长得快,明年能多收两成。”

南宫仆射放下银勺,接过话头:“青锋说,那边的织坊想学归安里的竹编,托人来问周平大哥愿不愿意去教些日子。”

周平坐在轮椅上,正用竹条编个小玩意儿,闻言手顿了顿,独腿在炭炉边轻轻晃:“我……我这腿脚不方便,怕是走不远。要不画些图样寄过去?编竹器的法子,看图也能学个七八分。”

“图样哪有手把手教得实在?”徐凤年看着他手里渐渐成形的竹篮,纹路细密得像蛛网上的露珠,“开春我让亲兵送你去,坐马车慢些走,正好看看沿途的风光。江南的竹子比北境的韧,你去了说不定能编出新花样。”

周平的脸一下子红了,竹条在手里转了个圈:“真……真能行?”

“怎么不行?”张铁匠在旁边敲了敲烟斗,火星子落在地上烫出个小黑点,“你编的竹筐能装箭,编的竹席能铺马,去了江南,保准让那些文人雅士都抢着要!”

满屋子的人都笑起来,炭炉里的火星子被笑声震得簌簌往下掉。虎子趴在桌边,手里攥着根炭笔,在纸上画着什么,时不时抬头瞅瞅徐凤年,小眉头皱得像只小老头。

“虎子在画啥?”徐凤年凑过去看,纸上是个歪歪扭扭的堡垒,箭楼上插着面“凤”字旗,下面画着群小人,有举锄头的,有抡铁锤的,还有个坐在轮椅上编竹筐的。

“画归安里!”虎子挺起胸膛,用炭笔指着最前面的小人,“这是爹,这是娘,这是念凉妹妹……等开春了,我要把这画贴在堡垒的箭楼上,让北莽人看看,咱归安里的人都在!”

孙二笑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用木杖轻轻敲了敲虎子的脑袋:“好小子,有志气!比你爹小时候强,他那时候就知道抢我的糖吃!”

徐凤年无奈地笑,伸手揉了揉虎子的头发。他想起自己年少时在北凉王府,总爱缠着老卒们讲战场的故事,那时觉得金戈铁马才是英雄,如今围坐在这炭炉边,听着家长里短,倒觉得这烟火气里的坚守,才更见风骨。

“对了,”赵五忽然想起什么,往窗外望了望,“拓跋烈说明天来送些狼山的羊肉,说要跟您商量开春互派后生学手艺的事。他们想学打铁和酿酒,咱想学牧马和鞣皮。”

徐凤年点头:“这事我在信里跟他提过。狼山的牧场大,养马是强项;咱归安里的手艺细,能让他们的皮毛卖上价。互学互长,才是长久之计。”他顿了顿,看向张铁匠,“您老可得留两手真本事,别让拓跋家的后生把您的看家本领都学去了。”

张铁匠眼睛一瞪,手里的铁锤往地上一顿,震得炭炉都抖了抖:“放心!核心的淬火法子,我只传归安里的娃娃!拓跋家的小子想学?得先跟我打三年铁,磨掉身上的野性子再说!”

满屋子又是一阵笑,连念凉都被这热闹劲儿逗得咯咯笑,小手拍着南宫仆射的衣襟,像在给这笑声打拍子。

炭炉里的炭渐渐烧成了白灰,王婶又端来一盆新炭,顺便给每人添了碗热汤。姜汤混着羊肉的膻香,喝下去暖得从喉咙一直熨帖到胃里。

“明年的堡垒还得再加两座箭楼,”孙二放下汤碗,断袖擦了擦嘴角,“我去狼山看过,拓跋家的了望台建在山头上,能比咱多看出十里地,开春让后生们去学学,把咱的箭楼也往高了建建。”

“我跟周先生合计过,”徐凤年往炉子里添了块炭,火星子溅在青砖地上,“开春除了修箭楼,还得把学堂扩一扩。周先生说,要教孩子们算术和记账,将来不管是种地还是做买卖,都用得上。”

周先生抚着胡须点头:“不光要学文,还得学武。让张铁匠教些基础的拳脚,赵五教些射箭的法子,咱归安里的娃娃,得能提笔写字,也能挽弓射箭。”

夜色越来越深,炭炉边的话题却越聊越远。从开春的耕种说到秋收的仓储,从狼山的互市说到江南的粮种,从孩子们的功课说到老卒们的身子骨,桩桩件件都透着股过日子的踏实。

徐凤年听着他们说话,忽然觉得,自己这趟江南没白去。不是因为平了水患,也不是因为推广了粮种,而是明白了归安里真正的根——不在堡垒有多坚固,不在粮种有多金贵,而在这些围炉夜话的人身上,在他们眼里的盼头、手里的活计、心里的牵挂里。

“时候不早了,”南宫仆射轻声道,念凉已经在她怀里睡熟,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让孩子们早些歇着,明天还得去学堂。”

众人这才起身,张铁匠扛着他的铁锤,孙二拄着木杖,赵五帮周平推着轮椅,脚步都带着点酒意,却走得稳当。院门外的月光正好,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串连在一起的星子。

“开春见。”徐凤年站在门口挥手。

“开春见!”众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在巷子里荡开,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

关上门,炭炉的余温还在,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酒香和肉香。南宫仆射往炉子里添了最后块炭,火光映着她的侧脸,柔和得像幅水墨画。

“都安排妥当了?”她问。

徐凤年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嗯,有他们在,妥当着呢。”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像块铺展开的棋盘。徐凤年知道,归安里的新程,就藏在这围炉夜话的暖意里,藏在每个人对开春的期盼里,藏在这北境冬夜的寂静与生机里。

炭炉里的火渐渐弱下去,只留下点点红烬,像撒在黑夜里的种子,等着开春,就长出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