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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雪中悍刀行之北莽 > 第300章 烟火渐稠暖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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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安里的第一缕炊烟升起时,赵五的炭窑正好出炭。乌黑的炭块码在窑口,泛着油亮的光泽,敲上去“当当”作响,像一块块实心的墨玉。他用独眼看着火候,额头上沾着炭灰,却笑得露出白牙——这窑炭烧得格外好,张铁匠的铁匠铺订了大半,剩下的除了归安里自用,还能往镇上卖些,换些银钱给孩子们买纸笔。

“赵大哥,给我来十斤炭!”孙二拄着木杖过来,断袖往腰间一扎,“学堂的炉子该生了,周先生是江南人,怕冷。”

赵五麻利地用竹筐装炭,周平编的竹筐结实得很,十斤炭装进去,筐沿都没变形。“给您算便宜点,”他往筐里又添了两块,“这炭耐烧,夜里封上炉子,天明还能有余温。”

孙二接过竹筐,掂量了掂量,哈哈笑:“你这憨小子,跟周先生学了算术,倒会做生意了!”他转头往学堂走,远远看见周先生正带着孩子们晨读,“人之初,性本善”的念书声顺着风飘过来,混着炭香,竟有种说不出的熨帖。

徐凤年站在知味堂的窗下,看着周先生在黑板上写字。黑板是用锅底灰涂的木板,虽不平整,却黑得发亮,先生写的“礼”字笔画舒展,像在纸上生了根。虎子坐在第一排,小脑袋跟着先生的粉笔头动,念到“温故而知新”时,特意挺起胸膛——这是他昨天刚背会的句子。

“先生的板书真好看。”南宫仆射抱着念凉站在旁边,念凉的小手在襁褓里抓来抓去,像是想抓住那些跳跃的粉笔灰,“比江南书院的先生还用心。”

“用心就好。”徐凤年笑,目光掠过窗外的菜园。周平正坐在轮椅上,指导几个新兵给白菜浇水,菜畦里的白菜绿油油的,叶子上还挂着晨露,是归安里自己种的,吃着格外清甜。“周大哥的菜种得不错,再过些日子就能收了。”

“他说要腌些酸菜,冬天给学堂的孩子们配粥吃。”南宫仆射往铁匠铺的方向望,张铁匠的打铁声“叮叮当当”的,比晨读声还响亮,“张叔新打了套农具,说要送给狼山的拓跋家,换些他们那边的土豆种。”

徐凤年挑眉:“他倒想得远。”

“不是他想的,是孙二哥提的。”南宫仆射轻声道,“孙二哥说,都是靠土地吃饭的,互通有无才能熬过冬天。拓跋家那边派来的人,昨天还来看了归安里,说想学咱们盖房的法子呢。”

正说着,王婶挎着竹篮过来,里面是刚蒸好的玉米饼,还冒着热气。“给孩子们送点心,”她把饼子分给窗下的孩子,“周先生说晨读费嗓子,垫垫肚子才有力气。”她往徐凤年手里塞了块,“尝尝,用老李头新磨的玉米面做的,比去年的细滑。”

徐凤年咬了口饼子,玉米的清甜混着淡淡的奶香——王婶往面里加了点羊奶,是村里的母羊刚下的。他忽然觉得,归安里的烟火气,就藏在这饼子里,在孩子们的念书声里,在铁匠铺的锤声里,在赵五的炭香里,稠得化不开。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张铁匠的铁匠铺前围了不少人。他正给周平打一副新的轮椅轱辘,铁圈打得又圆又亮,还特意在边缘加了层防滑的花纹。“这轱辘用的是黑水河的精铁,”他抡着小锤细细敲打,火星子溅在地上,像撒了把星星,“保证你冬天在雪地上走,也不打滑。”

周平坐在旧轮椅上,眼睛盯着铁圈,独腿在地上轻轻晃:“张叔,我想在轮椅扶手上加个小抽屉,能放笔墨纸砚,去学堂听课时方便。”

“简单!”张铁匠一拍胸脯,“给你加个带锁的,免得笔墨被孩子们拿去瞎玩。”

旁边的新兵们看得眼热,小三子忍不住问:“张叔,能教我们打铁不?我们想学打农具,将来回家也能给爹娘用。”

张铁匠咧嘴笑:“想学就来!我这铺子正好缺人手,管饭,还能学手艺,不比在营里站哨强?”

新兵们顿时欢呼起来,围着铁匠铺叽叽喳喳,像群刚出窝的小鸟。徐凤年站在远处看着,忽然觉得张铁匠的铁匠铺,倒成了新兵们的“第二学堂”,不仅能学手艺,更能找到份踏实的归属感。

傍晚收工时,归安里的烟囱齐刷刷地冒起了烟。孙二家的屋顶飘着肉香,他炖了只老母鸡,说是要请周先生尝尝北境的味道;赵五家的烟带着股松木香,他在给炭窑添柴,准备连夜再烧一窑;周平则在院子里腌酸菜,白菜梆子切得整整齐齐,撒上盐,压上石头,动作熟练得像做了一辈子的活儿。

徐凤年和南宫仆射走在巷子里,踩着夕阳的余晖,听着各家各户的动静。念安和虎子在前面追跑,手里举着周平编的竹蜻蜓,跑得满头大汗,笑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在巷子里荡出一层层涟漪。

“你看,”南宫仆射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巷口的老槐树,“树上的鸟窝多了好几个。”

徐凤年抬头望去,果然见槐树枝桠间多了几个新窝,麻雀在枝头跳来跳去,叽叽喳喳的,像是在议论这新来的邻居。他忽然想起刚规划归安里时,这里还是片破旧的土坯房,老卒们眼神里的落寞像化不开的浓霜。而现在,窗明几净,烟火稠密,连鸟儿都愿意来筑巢了。

“周先生说,下个月要开蒙学,教孩子们算术和记账。”南宫仆射轻声道,指尖拂过巷边的白菜叶,“他还说,等开春了,想在学堂后面开块地,种些江南的蔬菜,让孩子们认认世面。”

徐凤年点头,脚步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心里踏实得很。他知道,归安里的故事还长,盖房、办学、营生,不过是开头的几笔。但只要这烟火气不断,书声不断,人们眼里的光不断,这故事就一定能写得温暖而绵长。

夜色渐浓,归安里的灯一盏盏亮起,像撒在地上的星子。知味堂的灯还亮着,周先生在备课,窗纸上映着他伏案的身影;铁匠铺的灯也亮着,张铁匠还在给新兵们演示怎么淬火,火星子偶尔从窗缝里窜出来,像流星划过夜空。

徐凤年站在巷口,望着这片温暖的灯火,忽然明白,所谓守护,从来不是守住一座冰冷的城,而是守住这一盏盏灯,守住灯下的人,守住他们眼里的光和手里的烟火气。

归安里的暖意,正一点点漫开,像初冬的第一场雪,温柔地覆盖了北境的土地,也覆盖了每个人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