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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雪中悍刀行之北莽 > 第283章 冻土之下孕春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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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时,日头终于从云层里钻了出来,给白茫茫的北境镀上了层碎金。徐凤年踩着没膝的积雪往马厩走,靴底沾着的冰碴咯吱作响,亲卫营的弟兄们正在清理马厩顶的积雪,木梯搭在冻硬的立柱上,每动一下都晃得人揪心。

“将军,马厩的梁有点弯了。”亲卫队长指着西头的横梁,上面覆着半尺厚的雪,木头被压得微微下沉,“张铁匠说得换根新的,不然开春化雪时准得塌。”

徐凤年仰头看了看,横梁上的裂痕像道冻僵的蛇,藏在积雪下若隐若现。“让龙象去后山砍棵老槐树,那木头扎实,能顶得住。”他往马厩里瞅了眼,战马们都在嚼着干草,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阳光下散成雾,“草料里没再掺东西吧?”

“没了,弟兄们筛了三遍,连草籽都挑干净了。”亲卫队长递来块冻硬的豆饼,“这是王婶新做的,给马加餐,说补力气。”

徐凤年把豆饼扔进马槽,最壮的那匹黑马立刻凑过来,用牙啃得咔嚓响。这是他从北凉王府带来的马,跟着他打过北莽,蹄子上的伤疤比军功章还多。“等开春了,带你去黑水河洗澡。”他拍了拍马脖子,黑马蹭了蹭他的胳膊,像在撒娇。

徐龙象扛着棵碗口粗的槐树从后山回来,裂甲刀别在腰后,刀鞘上的雪还没化。他天生金刚境的力气让他扛着树干健步如飞,积雪被踩得嘭嘭作响,像头奔袭的熊。“哥,这树够粗不?”他把树干往马厩旁一放,震得地上的雪都跳了跳。

“够了。”徐凤年摸了摸树干,树皮上还沾着未化的冰棱,“让张铁匠把两头削尖,直接嵌进柱眼里,省得用钉子。”

张铁匠拎着斧头赶来时,袖子还卷着,露出缠着布条的胳膊——伤口刚换过药,渗出血迹把布条染成了暗红。“这点活哪用得着龙象兄弟动手。”他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斧头抡得呼呼作响,木屑混着冰碴飞溅,“保证半个时辰就弄好,比原来的还结实!”

虎子和念安跟在张铁匠身后,手里各攥着根小凿子,学着他的样子往树干上敲,结果凿子打滑,差点砸到自己的脚,惹得张铁匠笑骂:“毛都没长齐就想学打铁?先把自己的冻疮养好再说!”

两人的手背上果然长了冻疮,红扑扑的像熟透的山楂。南宫仆射提着药罐跟过来,里面是熬好的冻疮药,带着股草药的苦香。“过来上药。”她把孩子们拉到马厩的背风处,用棉签沾着药汁轻轻涂抹,“再到处疯跑,开春了手就得流脓。”

念安噘着嘴不说话,眼睛却瞟着马厩里的黑马,小手蠢蠢欲动想去摸。虎子则盯着张铁匠的斧头,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学他抡斧头的架势。徐凤年靠在立柱上看着,忽然觉得这光景比任何战报都让人安心——马在嚼草,人在干活,孩子在闹,连伤口渗出的血,都带着股活泛的生气。

“柴房里的北莽俘虏招了吗?”南宫仆射忽然问,棉签在念安的冻疮上顿了顿。

“招了些。”徐凤年望着狼山的方向,日头把山尖的雪照得刺眼,“说是拓跋斛律被拓跋菩萨禁足了,这次是他偷偷派的人,想抢点粮回去证明自己还有用。”

“拓跋菩萨这是在借刀杀人?”南宫仆射的声音轻得像雪,“既想除掉拓跋斛律,又想试探我们的底细。”

“差不多。”徐凤年捡起块冰碴,在手里捏碎,“老狐狸的心思,比北境的冻土还深。但他没算到,拓跋斛律这么不经打。”

徐龙象忽然凑过来,手里拿着块冻硬的麦饼,是从俘虏身上搜出来的。“他们的饼里掺了沙子。”他咬了一口,眉头皱得像疙瘩,“不好吃。”

徐凤年接过麦饼,掰开来果然看见细小的沙粒,混在麸皮里格外扎眼。“狼山的日子怕是真不好过了。”他把麦饼扔进雪地里,“开春后,得让李伯多种些耐旱的谷子,万一他们真来抢,至少咱们的仓里能多撑些日子。”

张铁匠已经把槐树梁嵌进了柱眼,正用锤子敲得严丝合缝。“小将军放心,有我这双锤子在,就算他们来了百十人,也得把骨头留在马厩里!”他拍了拍新换的梁,木头发出沉闷的响声,像头睡醒的老牛。

日头爬到头顶时,马厩的雪清理干净了,新换的槐树梁在阳光下泛着青黑,看着就踏实。王婶提着食盒来送饭,里面是热腾腾的羊肉汤,撒着蒜苗和辣椒,香气把马厩里的草料味都压了下去。

“快趁热喝,驱驱寒。”王婶给每个人都盛了碗,轮到张铁匠时,特意多舀了勺羊肉,“补补你那胳膊,别耽误了给孩子们打年货。”

张铁匠嘿嘿直笑,喝得太急,羊肉汤溅在伤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还是把碗底舔得干干净净。徐龙象的碗比别人大了三倍,里面堆着羊肉和面片,他吃得飞快,偶尔给身边的黑马丢块羊肉,黑马用舌头卷着吃,尾巴甩得欢实。

念安和虎子捧着小碗,坐在草堆上喝汤,辣得直吐舌头,却还是舍不得放下。南宫仆射坐在他们身边,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补徐龙象被刀划破的棉袄,针尖穿过布料的声音,混着喝汤的呼噜声,像支温吞的曲子。

徐凤年喝着汤,望着马厩外的雪地,忽然发现墙角的雪化了一小块,露出的冻土上竟有株绿芽,顶着层薄冰,倔强地探着头。他走过去蹲下身,冰下的芽尖泛着嫩黄,像颗藏在冻土下的星。

“是荠菜。”南宫仆射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去年的种子落在土里,冻了一冬还能发芽。”

徐凤年没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冰面,坚硬的表层下,能感觉到嫩芽微微的颤动,像在憋着股劲,要把整个春天都顶出来。

“哥,汤凉了!”徐龙象在马厩里喊,手里举着他的空碗,“再给我盛一碗!”

徐凤年站起身,往马厩走时,回头望了眼那株荠菜。冰下的绿芽在日头下闪着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束缚,把整个北境的冻土,都拱出片新绿来。

他忽然觉得,不管拓跋菩萨的算计多深,不管狼山的风雪多冷,只要这冻土下还有春芽,只要马厩里还有热气,只要身边的人还笑着,这北境的春天,就永远不会缺席。

羊肉汤的香气从马厩里飘出来,混着草料的青涩,在雪地里漫得很远,像在给这寒冬,埋下最暖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