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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雪中悍刀行之北莽 > 第229章 金銮殿上舌战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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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的梆子声敲过第三响时,徐凤年已站在宫门外。紫宸殿的琉璃瓦在晨雾里泛着冷光,像一头蹲伏的巨兽,等着吞噬送上门的猎物。前来上朝的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走过,看见他,要么低头快步走开,要么假作寒暄,眼神里却藏着探究与戒备,像在打量一头闯入羊群的狼。

“这些人,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温华压低声音,不屑地撇嘴,“昨天在晚香楼还说你是少年英雄,今天就跟见了鬼似的。”

徐凤年没说话,只是望着那道朱漆宫门。门内的金砖铺地,铺的是百姓的脂膏;殿上的龙椅高耸,坐的是权衡与猜忌。他想起爹说过的“每次来京都,都觉得空气里飘着血腥味”,以前不懂,现在站在这里,才真正闻到了——那是权力绞杀后,凝固在空气里的冷腥。

辰时三刻,宫门大开。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划破晨雾:“北凉王徐凤年,上殿——”

徐凤年拾阶而上,每一步都踩在金砖的纹路里。这些金砖历经百年,被无数双鞋磨得光滑,却依旧能看出当年工匠凿下的痕迹,像在诉说着“皇权”二字,从来都是用血汗堆起来的。

紫宸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最上方的龙椅上,年轻的皇帝赵篆正用探究的目光望着他,眼神里有好奇,有忌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像是孩童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猛兽。

“徐凤年参见陛下。”徐凤年拱手行礼,不卑不亢,没有像其他官员那样跪地磕头。殿内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几个老臣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放肆!见了陛下竟敢不跪!”户部尚书李长庚往前一步,花白的胡子气得发抖,“徐凤年,你虽为北凉王,终究是离阳臣子,难道北凉的规矩,比国法还大?”

这发难来得又快又急,显然是早有准备。温华在殿外听见,握紧了剑柄,恨不得冲进去把这老头的胡子揪下来。

徐凤年却只是淡淡一笑:“李大人说笑了。北凉的规矩,第一条就是‘守土护民’,这与国法并不相悖。至于不跪,不是不敬,是我身上的甲,跪不得。”他抬手按住腰间的“定海”剑,“这剑上沾过北莽的血,这剑匣里的六柄剑,替离阳守过武帝城。它们跪了,北境的弟兄们,会寒心。”

这话掷地有声,殿内一片寂静。连龙椅上的赵篆都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应对。

张巨鹿站在文官之首,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袖袍,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李长庚却不肯罢休,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折,高举过头顶:“陛下!徐凤年此言差矣!臣有本奏!北凉王私藏神兵、豢养死士,更在武帝城与王仙芝私斗,惊扰天下,实乃目无王法!请陛下削其兵权,贬为庶人,以儆效尤!”

这话说得极重,几乎是要将徐凤年彻底钉死。几个与李长庚交好的官员立刻附和:“臣附议!”“徐凤年功高震主,恐为心腹大患!”

徐凤年看着那些义愤填膺的脸,忽然觉得可笑。这些人在京都的暖阁里喝着热茶,讨论着如何剥夺一个在北境浴血奋战的人的兵权,仿佛那些在黑风口冻死的兵卒、在武帝城战死的剑客,都与他们无关。

“李大人说我私藏神兵,”徐凤年的目光扫过殿内,“老黄的剑匣,是他用命换来的,我替他保管,何错之有?说我豢养死士,温华他们是我的兄弟,陪我出生入死,难道在大人眼里,兄弟情义,也成了罪过?”

他向前一步,声音陡然提高,震得殿上的梁柱都仿佛在颤:“至于与王仙芝一战,更是无稽之谈!王仙芝盘踞武帝城百年,多少剑客死在他手下?多少江湖义士饮恨而归?我徐凤年替天行道,斩了这魔头,何错之有?!”

“放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厉声呵斥,“江湖事自有江湖管,你身为北凉王,竟敢越俎代庖,难道想以武乱禁?”

“以武乱禁?”徐凤年笑了,笑声里带着寒意,“那请问大人,当年北莽铁骑踏破关隘,是谁以武拒敌?当年离阳内乱,是谁以武平叛?是你们手里的笔,还是我们北凉的刀?”

他指着殿外的方向,声音穿透殿宇,落在每个角落:“北境的雪地里,埋着三十万北凉英魂!他们用命换来的安稳,不是让你们在这金銮殿上,用笔墨纸砚就能抹杀的!”

殿内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能听得见。李长庚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些附和的官员,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徐凤年对视——那眼神里的锋芒,比最锋利的剑还伤人,那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悍勇,是他们这些只会空谈的文官永远学不来的。

龙椅上的赵篆看着徐凤年,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徐凤年,你可知罪?”

徐凤年抬头望着龙椅,目光平静:“臣何罪之有?”

“你可知,你的存在,让朕的臣子们夜不能寐?”赵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朕的江山,容得下一个北凉王,却容不下一个既能掌兵、又能称雄江湖的‘天下第一’。”

这话终于说到了核心。不是因为私藏神兵,不是因为豢养死士,只是因为他太强了,强到让皇权感到了威胁。

徐凤年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陛下,臣不想做天下第一,也不想争什么权势。臣只想守好北凉,让北境的百姓能安稳过冬,让那些埋在雪地里的英魂,能瞑目。”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虎符,高高举起,虎符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这枚虎符,是北凉三十万铁骑的性命所系。只要北境还有一兵一卒,臣就不会交出去。但若陛下信得过臣,徐凤年愿以这颗头颅担保——北凉铁骑,永不南下!”

“永不南下!”

四个字像惊雷般炸响在紫宸殿内,震得每个人心头剧颤。这是北凉第一次许下这样的承诺,是徐凤年在用自己的信誉,给离阳皇室吃下一颗定心丸。

张巨鹿眼中精光一闪,上前一步:“陛下,徐凤年一片赤诚,臣以为,可暂不议削权之事。如今北莽未平,正是用人之际,若此时削了北凉兵权,恐寒了边关将士的心啊。”

有了张巨鹿带头,几个中立的官员也纷纷附和:“首辅大人所言极是!”“徐凤年刚斩了王仙芝,正是军心大振之时,当以大局为重!”

赵篆看着下方的徐凤年,又看了看张巨鹿,手指敲击扶手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道:“徐凤年,朕信你一次。但你要记住,离阳的江山,容不得半点沙子。”

“臣,遵旨。”徐凤年收起虎符,声音平静无波。

朝会散去时,徐凤年走出紫宸殿,晨雾已经散去,阳光洒在金砖上,泛着刺眼的光。温华迎上来,一脸兴奋:“牛逼!刚才你说‘永不南下’的时候,那些老头的脸都绿了!”

徐凤年却没笑,只是望着宫墙外的天空。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皇权与军权的博弈,从来都不会因为一句承诺就结束。今天他赢了舌战,却赢不了人心底的猜忌。

张巨鹿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站在他身边,望着远处的角楼:“你刚才那句话,很冒险。”

“不冒险,守不住北凉。”徐凤年看着他,“首辅大人,这场戏,你看得满意?”

张巨鹿笑了笑,笑得像只老狐狸:“好戏才刚刚开始。李长庚背后的人,可不会就这么算了。”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太安城的水,比你想象的深。晚上有场宫宴,陛下会给你‘惊喜’。”

徐凤年望着皇城深处,那里的宫殿错落有致,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他知道,这“惊喜”,怕是又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但他不怕。金銮殿上的唇枪舌剑,比不过北境的刀光剑影;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抵不过雪地里的一句承诺。他手里有剑,怀里有虎符,心里有北凉的百姓,足够应对这京都的所有风雨。

阳光越升越高,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他紧了紧腰间的剑,转身往宫门外走去。身后的紫宸殿在阳光下像个巨大的牢笼,而他,必须带着北凉的希望,从这牢笼里,活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