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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雪中悍刀行之北莽 > 第164章 夜阑风静,心字已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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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夜阑风静,心字已成灰

凉州城的秋意浸了夜露,便添了几分凉。徐凤年站在城主府的回廊下,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麦芽糖,是望舒下午塞给他的,说让他给“轩辕阿姨”留着。风卷着海棠叶落在脚边,沙沙声里,隐约能听见西厢房的动静——轩辕青峰正在那里整理从三座城带回的防务图。

他踩着落叶走过去时,正看见轩辕青峰对着烛火皱眉。她卸了甲胄,换了身月白长衫,袖口挽着,露出半截小臂,上面还留着道浅淡的疤痕,是去年瘴气林一战被毒箭划伤的。“还在忙?”徐凤年把麦芽糖放在桌角,“望舒特意留的,说比北莽的奶糖甜。”

轩辕青峰抬眸,烛光在她眼里晃了晃:“刚算完三座城的火药储量,温华做的那十门炮,耗药量比预想的大。”她指尖点在图上的“狼山口”,“这里得再加两箱,以防北莽人从侧翼绕过来。”

徐凤年凑过去看,两人的肩膀不经意间碰到一起,像有细微的电流窜过。他闻到她发间的草木香,是澜沧口特有的艾草味,去年她受伤时,南宫就用这艾草给她敷过伤口。“火药库里还剩不少,”他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的海棠树,“明天让赵武再送两车过去。”

轩辕青峰“嗯”了一声,却没再说话,只是低头抚平图纸上的褶皱。烛火噼啪响,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时而交叠,时而分开,像两只欲言又止的鸟。

不知过了多久,望舒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是南宫带着她回房睡觉,小家伙还在念叨:“娘,我明天要跟姨学剑,温叔叔说我的铁风车能当剑穗……”声音渐渐远了,院里只剩下风吹叶动的轻响。

“她倒是精力好。”轩辕青峰忽然笑了,伸手拿起那块麦芽糖,指尖碰到糖块的温软,像碰着了什么烫人的东西,又赶紧放下,“你教她射箭了?下午在城墙上,见她拉弓的样子有模有样。”

“刚学会拉空弦,”徐凤年想起女儿憋着劲拉弓的样子,忍不住笑,“说要射北莽人的狼,我说等她能拉满弓,就给她做把小铁弓。”他顿了顿,看向轩辕青峰,“你当年学剑,也是这么急吗?”

轩辕青峰的指尖划过桌角的剑鞘,那是她新换的,红果木做的,上面刻着徐凤年画的海棠花。“我爹说,学剑不能急,得等心定了,剑才稳。”她抬眸时,烛光正好落在她眼底,亮得像淬了火的锋刃,“可我总觉得,有些事要是等,就错过了。”

徐凤年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他想起在黑水河并肩作战的夜晚,她的白衣染血,却笑着说“这点伤不算什么”;想起她在瘴气林为了护粮囤,硬生生挨了北莽人的暗箭;想起她每次看望舒时,眼里藏不住的温柔……这些画面在脑子里转得飞快,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我去给你倒杯茶。”他转身想走,手腕却被她抓住了。她的指尖微凉,带着艾草的清苦,力道却很稳,像握住了柄即将出鞘的剑。

“徐凤年,”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是不是……也觉得,有些事不能等?”

烛火突然跳了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近。徐凤年低头,看见她长衫领口露出的锁骨,像雪地里的两道浅沟。他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麦芽糖堵住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似的,盖过了窗外的风声。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过去,像火星落在干柴上。轩辕青峰没有躲,只是睫毛颤了颤,像蝶翼碰着了烛火。两人谁都没说话,却像说了千言万语,那些藏在枪尖剑影后的牵挂,那些埋在烽烟里的默契,此刻都化作了掌心的温度,烫得人不敢呼吸。

徐凤年俯身时,闻到她发间的艾草香混着烛火的暖意,像回到了去年那个雨夜,他背着受伤的她往伤兵营走,雨水打湿了两人的衣袍,却浇不灭彼此身上的热。他的唇碰到她的额头,像碰着了块微凉的玉,她的身子僵了下,随即慢慢软下来,靠在他怀里,像艘终于找到港湾的船。

窗外的海棠叶还在落,却仿佛被这屋里的静气镇住了,飘得极轻,极慢。烛火映着交叠的影子,将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都融成了眼底的光。

夜很深时,徐凤年才从西厢房出来。廊下的露水打湿了他的靴底,凉丝丝的,却压不住身上残留的艾草香。他抬头看向天边的月,月被云遮了一半,像块没吃完的麦芽糖,甜得有些涩。

他想起刚才轩辕青峰靠在他肩头的样子,她的呼吸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指尖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仿佛那是乱世里唯一的安稳。他没说什么承诺,她也没要什么将来,只是那样静静靠着,就像两个在风雪里走了太久的人,终于能在彼此身上,找到点暖意。

回到卧房时,南宫已经睡熟了,望舒的小脑袋枕在她臂弯里,嘴角还沾着糖渣。徐凤年坐在床边,看着女儿的睡颜,又想起西厢房的烛火,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空落落的。

他知道,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回不了头了。就像温华做的火炮,点燃了引线,便只能等着那声轰鸣。可他不后悔,就像不后悔当年在黑水河拔剑,不后悔守着这片土地,不后悔……遇见她。

窗外的风停了,海棠叶静静躺在地上,像些写满心事的纸。月终于从云里钻出来,清辉落在徐凤年的脸上,他轻轻叹了口气,像怕吵醒谁似的,将那份刚刚萌芽的情愫,藏进了夜的深处。

或许,有些守护,不必说给所有人听。就像这月光,照过海棠树,照过西厢房的窗,也照过他此刻的心跳,安静,却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