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神殿,一处僻静的偏殿内。
银发的“东方霞”静坐于长凳一端,宛若一座精心雕琢的冰雪塑像。她指尖轻缓地翻动着膝上一本材质古旧的典籍,神情专注,仿佛完全沉浸于文字构筑的世界之中。
殿内的阴影,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流动、汇聚,最终在她身后凝结成一道人形。那影子扭曲、拉伸,逐渐化作另一位“东方霞”的模样,站立在她身后。
然而,这后来者身上却布满了难以忽视的“瑕疵”:发色较之真品略显暗沉,不如前者皎洁如月;手指关节也更显粗粝,缺乏那种浑然天成的纤柔;最令人心悸的是她那双眼眸——眼底深处并非东方霞标志性的、清冷中带着一丝暖意的绯红,而是翻涌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紫黑色的混沌光泽。
“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影所化的“东方霞”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赞叹与探究,“竟能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连她翻阅古籍时指尖的细微弧度都分毫不差。”
真正的东方霞(?)连眼皮都未曾抬起,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看来,你就是被囚禁在潘多拉魔盒深处的那个……虚空造物了。”
“潘多拉魔盒?呵……” 后者轻笑一声,指尖故作娇憨地点在自己脸颊上,却只显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怪异,“那个名字太长了。不如,你就叫我‘潘多拉’好了,如何?”她的尝试显得生硬而诡谲。
东方霞依旧专注于手中的书页,对她的表演毫无兴趣:“直说吧,潜入此地,所为何事?”
听到这漠然的质问,“潘多拉”的声音骤然降温,带着冰冷的质询:“你莫非是忘记了虚空本体的至高指令?为何还迟迟不动手?”
“虚空?”东方霞终于有了反应。她“啪”地一声合上古籍,转过头,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眸子冷冷地锁定对方,“我如何行事,何时轮到你这等层级的造物来过问?”
“潘多拉”不怒反笑,笑声中带着一丝得意:“真是抱歉啊……在经过那些……有趣的‘实验’,并成功解析了众多神族的本源数据之后,我早已进化成了更高等的存在——超元体。论层级,现在的我,与你……平起平坐。”
“超元体?”东方霞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那是什么……垃圾?”
“你……你说什么?!”“潘多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扭曲成惊怒,她显然没料到会遭到如此直白的羞辱。
“我说,”东方霞缓缓站起身,她身形完美复刻了本尊的曼妙,此刻即使面带霜寒,也找不出一丝破绽,唯有气势凛然,“那种靠拼凑数据强行提升的劣质品,不是垃圾,又是什么?”
“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我将你……彻底‘吸收’同化?!”“潘多拉”的声音变得尖利,周身开始弥漫出粘稠、污浊的黑暗气息,仿佛能侵蚀一切光明,整个偏殿的温度骤降,空气变得凝重。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东方霞永夜剑锋与虚实倒影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优雅地张开了双臂,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挑衅的笑意:“你大可以……试试看。”
就在那污浊的黑暗即将触碰到东方霞衣角的刹那——
“嗡——!”
一道凄冷如万年玄冰、幽邃如永劫黑夜的蓝色月光,毫无征兆地破开殿顶(或从虚空裂隙中)疾射而入!它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与终结万物的寂灭气息,精准无比地悬停在“潘多拉”的眉心之前!
那是一柄长剑!剑身如裁下的夜空,流淌着月华般的清冷光晕,却又蕴含着深不见底的黑暗与极寒——正是传说中虚空死敌之一的至高神兵,永夜剑!
“永……永夜剑?!”“潘多拉”的瞳孔缩成针尖,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调,周身弥漫的黑暗气息如同遇到克星般剧烈翻腾、退缩,“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驾驭它?!它应该……”
东方霞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绽放,那是一种混合了胜利、嘲弄与掌控一切的愉悦。她伸出纤手,稳稳地握住了那悬浮的、仿佛由月光与永夜凝聚而成的剑柄。
“驾驭?”她轻笑着,手腕随意地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道融合了极致寒气与纯粹黑暗的剑芒掠过,偏殿一侧坚不可摧的神殿墙壁,如同被无形巨爪撕裂般,瞬间出现一道光滑如镜、边缘凝结着永恒冰霜、内部弥漫着死寂黑暗的巨大切口!
“你信不信,”东方霞持剑而立,剑尖斜指地面,姿态写意却带着无上威严,“我不止能驾驭它,还能将它如臂使指?你们虚空最大的天敌之一,如今,是我的武器!”
她持剑向前一步,永夜剑散发出的气息让“潘多拉”浑身颤抖,几乎要跪伏下去。
“现在,”东方霞的声音如同最后的通牒,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要么滚,要么……就被封入这永夜寒冰之中,尝尝被你们最憎恶力量彻底冻结、永世沉沦的滋味!”
“潘多拉”脸色惨白如纸,眼中的疯狂被彻底的恐惧取代。她死死盯着东方霞和她手中的永夜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充满怨毒的话:“你……你这是在背叛虚空!你会后悔的!”
狠话放完,她的身形再也维持不住,瞬间溃散成一道扭曲的影子,仓皇地融入了殿内的阴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偏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永夜剑散发的幽幽蓝光和墙壁上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几秒钟后,确认威胁已彻底离去,刚才还气势凌人、宛若女战神的“东方霞”,突然毫无形象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爱不释手地抱着冰冷的永夜剑,甚至用自己光洁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剑身,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爱死你了!永夜!”她低声欢呼,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憨与得意,“我刚才是不是帅呆了?!哈哈哈!”
然而,这份喜悦之下,却潜藏着更深的迷惘。她低头看着怀中这柄本该与她不共戴天的神剑,心中思绪翻腾。
作为虚空的造物,她本该对代表着终极虚无与寒冷的“永夜”力量充满憎恶。可为何,此刻驾驭它、感受它的力量流转,却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与……契合?
而作为“东方霞”——那个她精心模仿、几乎融为一体的人物,生前便对这把传奇之剑倾注了无尽的情感,甚至死后执念依然。这份来自“本尊”的深刻烙印,是否也在影响着她的意志和行为?
我……究竟是谁?是虚空派来的完美潜入者“蚀光”?还是……在模仿中逐渐迷失、甚至被反向同化了的……另一个“东方霞”?
这身份的迷局,如同永夜剑本身的光芒,幽深而寒冷,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