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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星海眼的血战余波,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四方势力残部的心中漾开一圈圈沉重的涟漪。撤离后的临时营地,建立在破碎星域中一块相对完整的巨大星辰残骸上。这里没有日月轮转,只有永恒的虚空与远处星辰投来的、被尘埃扭曲的黯淡光芒。时间,仿佛也在这片废墟中变得粘稠而缓慢。

营地依着残骸的自然地势分布。佛国的金色帐篷如同盛开的莲花,簇拥在较高处,梵唱低回,佛光虽因伤亡而略显黯淡,却依旧顽强地撑起一片祥和的结界,为伤员疗伤,超度亡魂。北冥玄宫的冰晶行宫坐落在背阴的寒冰裂隙旁,寒气森森,修士们沉默地打坐调息,修复着受损的玄冰战甲与法宝,空气中弥漫着丹药的清冷香气。南离火域的营地则最为炽烈,他们直接在一片熔岩凝固形成的平台上扎营,篝火熊熊,战士们擦拭着燃烧的兵刃,低声交谈间,眼神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陈羽没有固定的居所。他谢绝了降龙罗汉为他准备的静室,只是在那块作为临时指挥中心的陨石平台边缘,寻了一处相对平整的地方盘膝坐下。青衫在微弱的虚空流风中轻轻拂动,他闭着双眼,看似在调息,实则心神早已与整个营地、与这片残破的星域连接在一起。

意剑的感知如同最细腻的蛛网,无声地蔓延开来。他“听”到佛国僧兵低声诵经时那压抑的悲痛与坚定的愿力;“看”到北冥修士指尖凝聚玄冰时那近乎苛刻的精准与控制;“感受”到火域战士捶打兵刃时那灼热的战意下隐藏的对同袍逝去的哀伤。更远处,虚空尘埃缓慢漂浮,破碎的法则如同断裂的琴弦,偶尔发出无人听闻的哀鸣。

这是一种奇特的“慢”。并非停滞,而是一种大战将至前,极度压抑下的沉淀与蓄力。每一个呼吸,都仿佛被拉长;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三日的准备时间,在这种氛围下,显得格外漫长。

第一日,主要是清点伤亡,整顿队伍。数字是冰冷的:佛国僧兵折损近三成,八部天龙阵需重新编组;北冥玄宫陨落一位资深长老,玄冥冰魄阵威力受损;南离火域伤亡最重,炎煌的亲卫队几乎打光,烈火战阵需要时间磨合。物资的消耗更是触目惊心,疗伤丹药、能量晶石、符箓阵盘,都出现了巨大的缺口。

陈羽没有插手具体的庶务,他将这些交由各方自行处理,只要求每日暮时汇总简报。他相信,北冥雪的严谨、炎煌的魄力、两位罗汉的细致,足以应对。他需要保持超然,把握全局。

期间,他只在午后,去了一趟伤兵聚集的区域。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走过一顶顶帐篷,看着药师们忙碌的身影,看着伤员们咬牙忍痛的模样。在一个年轻的佛国沙弥床前,他停留了片刻。沙弥失去了一条手臂,脸色苍白,却依旧努力对着陈羽露出一个纯净的微笑,轻声说:“总指挥使……我……我还能念经,为大军祈福。”陈羽轻轻拍了拍他完好的肩膀,指尖渡过去一缕温和的生命气息,助他稳定伤势。离开时,他感觉自己的意剑,似乎又沉重了一分。

第二日,重心转向战术推演与联军磨合。在陨石平台中央,以玄光术构筑的巨大星图前,陈羽与北冥雪、炎煌、降龙伏虎进行了长达数个时辰的沙盘推演。推演的过程,远非一帆风顺。

“直扑怨魂星海?太过冒险!”北冥雪指尖点向星图上那片被浓郁怨气笼罩的区域,冰眸锐利,“噬魂之主最擅长的便是精神攻击与奴役,我军新败,士气未复,贸然深入其老巢,极易被其蛊惑心神,自相残杀!”

“怕个鸟!”炎煌一巴掌拍在星图边缘,震得光影摇曳,“老子一把火把他那鬼窝烧个干净!精神攻击?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虚的!”

“阿弥陀佛。”降龙罗汉沉声道,“炎煌宫主,噬魂之主的怨魂领域确实诡异,不可不防。但我佛门佛法,正是其克星。若由我僧兵结阵在前,以无上愿力护持大军心神,或可抵挡。”

“抵挡?只是抵挡可不够!”炎煌瞪眼,“要打,就要打出威风!依我看,就应该集中所有力量,先挑一个软柿子捏,比如那个刚被我们揍过的腐灭之主的老巢,一举端掉,提振士气!”

陈羽静静地听着众人的争论,没有立刻表态。他指尖轻划,星图上代表联军主力的光点缓缓移动,模拟着各种可能的进军路线和遭遇战况。直到争论声稍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北冥宫主顾虑周全,炎煌宫主锐气可嘉,降龙罗汉所言亦有理。但诸位是否想过,深渊为何在海眼设伏?它们怕的,正是我们联合起来的力量。它们以为经此一败,我们会龟缩防守,或各自为战。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以最快的速度,直击其看似最强大的一个节点!”

他目光扫过众人:“噬魂星海是险地,但也是关键。打断其仪式进程,解救被奴役生灵,意义重大。至于精神攻击……”陈羽顿了顿,识海意剑微鸣,“我的剑,可斩虚妄,可定心神。届时,我会亲率精锐前锋,为大军开路。佛国僧兵居中策应,北冥、南离两路牵制,务必使噬魂之主孤立无援。此战,关键在于快、准、狠!一旦犹豫,便可能陷入泥潭。”

他并非独断专行,而是将各种利弊剖析清楚,并提出了具体的应对方案。最终,凭借着他之前建立的威信和合理的战术安排,各方首领虽仍有疑虑,但还是认可了这个大胆的计划。

推演结束后,便是小规模的联军合练。来自不同势力的修士们,功法迥异,战斗习惯天差地别。佛光与玄冰的碰撞,烈焰与寒气的冲突,在演练中屡见不鲜,甚至险些酿成冲突。陈羽没有苛责,只是要求各方将领耐心协调,寻找配合的默契。他深知,强行融合只会适得其反,这种磨合需要时间,而眼下,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他只能寄望于实战中,生死相依的压力,能更快地催生出真正的战友之情。

夜幕降临——如果这片虚空有夜晚的话。营地篝火点点,映照着修士们疲惫而坚毅的脸庞。陈羽独自一人,漫步到残骸的边缘,远离了营地的喧嚣。脚下是万丈虚空,头顶是永恒的星空。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上心头。

联盟初成,前路未卜。亿万生灵的命运,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他想起辉光城的陷落,想起流落异界的挣扎,想起一路走来的生死搏杀……这一切,仿佛都是为了这一刻。他的意剑,因守护而淬炼,因责任而沉重。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意剑。剑身古朴,在星光下流淌着混沌色的光晕,不再耀眼,却深邃如渊。他没有演练任何剑招,只是静静地握着剑柄,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生灭、秩序、以及那份源自世界之树的、绵延不息的生命力。

“剑啊剑……”他低声自语,“此去,或许再无归期。但你我所愿,无非是斩破这黑暗,为这星空,争一线黎明罢了。”

剑身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轻颤,仿佛是回应。

第三日,在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中到来。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就绪,伤员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安置,物资完成了最后的调配,联军也进行了初步的编组。营地中,不再有争吵,不再有慌乱,只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宁静。

修士们默默地检查着自己的法器、丹药,擦拭着兵刃,与同袍进行着最后的告别。没有人高声喧哗,连篝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陈羽站在陨石平台的最高处,俯瞰着下方这片由残破、悲伤、决绝和微弱希望交织而成的营地。朝阳——或许只是远处某颗恒星的光芒,终于刺破了虚空的尘埃,将第一缕熹微的光,投在了他的脸上。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虚空之气,转身,面向集结完毕的联军。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张面孔,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营地:

“出发。”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仿佛带着万钧之力,敲碎了黎明前最后的寂静。

三道洪流,如同离弦之箭,射向三个不同的方向,没入无垠的黑暗星空。

黎明前的寂静,已被打破。剑,已指向深渊。

(第二百三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