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弥漫着金衣瑶身上那股独特的、带着侵略性的幽香,此刻闻起来却像催命符。她就在我对面,姿态慵懒,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身上扫视。沉默如同粘稠的墨汁,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你在想什么?” 金衣瑶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根针扎破了这层沉默的膜,“血灵丸……真不是你偷的?”
我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强压下眩晕感,眼底逼出一丝清明。昨晚她突然闯进刑房的大门,我就有种踩进陷阱的预感。时间点卡得那么巧,环环相扣,简直像是被人精心编排好的戏码——先是构陷,再是“救命恩人”登场解围,目的不就是让我对她感恩戴德,视作唯一的依靠?说实话,刚才被她塞进这辆象征着庇护的马车时,那份劫后余生的感激差点冲垮了理智。但现在,被她这么一问,,那点感激像退潮的海水,露出了底下冰冷的礁石——怀疑。一种诡异的、冰凉的直觉又悄然爬上心头——难道,这次真不是她做的局?她完全不知情?
怎么可能!赵无风那厮,就因为看我不顺眼,便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守卫森严的藏丹阁盗取血灵丸陷害于我?这简直是损人不利己的疯子行径!他图什么?若只为整我,大可不必冒如此奇险。找个无人的角落打我一顿闷棍,神不知鬼不觉;或者等离岛后,我就在他手下讨生活,那时他有的是法子炮制我——派我去执行十死无生的任务不就得了?他赵无风,堂堂一个尊者,就如此沉不住气?非要在对他同样陌生的飘渺岛上,顶着如此大的风险,只为断我一条胳膊?这说不通!
我越想脑子越乱,像一锅搅浑的浆糊,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真的没有拿啊!” 我立刻叫起撞天屈,声音嘶哑,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和十足的真诚,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她验一验,“我刚吃过一颗血灵丸,连这东西能不能吃两颗都不知道!想破头,我也不会傻到再去偷一颗啊!这不是找死吗?” 我努力调动脸上每一块肌肉,摆出最无辜、最冤屈的表情。
“那你觉得……是谁在陷害你?” 金衣瑶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牢牢锁住我,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审视,“这多出来的一颗……又是谁的?最近,好像……就给了你一颗吧?嗯?” 尾音拖长,带着无形的压力。
“天大的冤枉啊!” 我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当然,只是想想,身体条件不允许),急切地澄清,“您给我的那颗,我当场就吃了!小蝶姑娘亲眼看着的!” 我喘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既痛苦又委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至于想害我的人……这岛上恨我入骨的可不少。赵道长?甲行?甲起?都有可能啊!当时刀都架脖子上了,我吓得魂儿都没了,哪还有心思琢磨这些弯弯绕绕啊!” 我把问题抛回去,顺便暗示自己“吓傻了”,降低她的警惕。
“那颗血灵丸……你真的吃了?” 金衣瑶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突然伸出手,那只保养得宜、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指,竟径直朝着我右臂上还渗着血的绷带伤口摸来!
我的头皮瞬间炸了!
“千真万确!真的不能再真!” 我几乎是触电般猛地缩回手臂,动作快得牵动了伤口,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血灵丸的药力! 她要是沾上一点我的血,再不小心舔一下……我的老天爷!那我这趟马车之旅,直接就能开往另一个世界了!我一边斩钉截铁地回答,一边不动声色地用宽大的衣袖死死盖住伤口,身体也努力往车厢另一边挪了挪,拉开安全距离。
“呵呵……” 金衣瑶似乎被我过激的反应逗乐了,那只手并没有真的触碰到血污,只是在我臂膀上象征性地、假模假样地轻抚了两下,便收了回去。随即,她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玉瓶,正是昨晚慕心曼给她的那颗“祸源”——血灵丸!她捏着玉瓶在我眼前晃了晃,玉瓶在光线折射下流转着妖异的光泽,她笑靥如花:“那就奇怪了……那这颗……你还要吗?”
“不要!不要!不敢!不敢!” 我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身体恨不得嵌进车厢壁里,离那玩意儿越远越好!我对慕心曼有多恐惧,就对这东西有多深的心理阴影!它简直就是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
“怕了?” 金衣瑶轻笑出声,带着一丝戏谑,“这可是好东西,你看,你吃了之后,武功不是精进了不少吗?这效果,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我知道是好东西……不过,您……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或者赏赐给有功之人……” 我干巴巴地回应,心里疯狂吐槽:再好也得有命享用啊!这玩意儿沾上就是桃花劫加生死劫,谁爱要谁要去!
“好了,不逗你了。” 金衣瑶终于收起了玉瓶,仿佛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应该马上就到医馆了。你处理好伤口,就直接回醉仙楼的房间休息,这几天好好养伤,我会去看望你的……” 话音刚落,马车恰好停稳。她优雅地起身,不等我回应,便掀开车帘,袅袅婷婷地独自下车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多谢教主!多谢教主!” 我连忙对着空气躬身,嘴里说着感激的话,心里却腹诽开了:呵,刚才还觉得她似乎放下了些防备,愿意跟我同乘一车,结果试探完毕,问完想问的,跑得比兔子还快!看来,她心里那根警惕的弦,绷得比我想象的还紧。即使我现在被打得只剩半条命,瘫在车里毫无威胁,她依旧不敢与我单独相处太久。唉,信任?在这魔教里,简直是比血灵丸还稀有的东西。
不过……她对我伤势的“关心”,对我“出事”后的“关切”,甚至把象征身份的马车让给我这个“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