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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江南,烟雨空蒙。运河之上,一艘看似寻常的乌篷客船,随着欸乃的橹声,缓缓驶入苏州闾门码头。船身吃水颇深,与它普通的外表不甚相称。船头立着一位身着灰布长衫、作客商打扮的中年人,面色沉静,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逐渐喧闹起来的河岸。他便是苏家少主苏婉清的心腹管家,苏福。此次北上京城,明为押送一批春季绸缎,实则是奉命接应一批至关重要的“奇货”。

船在码头僻静处停稳,早有苏家的人在岸上接应。没有寒暄,几口密封严实、裹着防潮油布的樟木箱被迅速而安静地抬下船,装上等候的马车,辘辘驶向城西的苏氏老宅。

老宅深处,一间守卫森严的库房内,箱盖被小心翼翼地撬开。剥开层层软绸,映入苏婉清眼帘的,是十面大小不一、镶嵌着紫檀或花梨木框的琉璃镜。最大的足有半人高,俨然是一架穿衣镜;最小的也可置于妆台,玲珑可爱。镜面光洁如秋水,在昏暗的库房里,竟自行生辉,映得四周都亮堂了几分。

苏婉清伸出保养得宜的纤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镜面。镜中清晰地映出她那张素来以冷静着称的容颜,此刻却难掩震惊。眉如远山,目似点漆,连眼角一丝极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在意过的纹路,都分毫毕现。她惯用的一面从西洋商人手中重金购得的水银玻璃镜,与此镜相比,竟显得浑浊不堪,如同蒙尘一般。

“大小姐,此物……”身旁的老掌柜声音发颤,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此刻却激动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苏婉清没有回答,她只是久久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苏婉清”的模样。良久,她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道:“果然……不愧是靖王府郡主看重的人。此物一出,天下铜镜可尽弃矣。福伯,依计行事。”

“老奴明白。”苏福躬身领命。

计划悄然启动。这十面琉璃镜,并未直接出现在市面之上。其中最为精美的一面莲花缠枝纹梳妆镜,被苏婉清以“偶得海外奇珍”的名义,赠予了即将过寿的江南织造局总督夫人。另外几面,则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流入了几位最顶尖的盐商、茶商巨贾的内宅。

起初,波澜不惊。直到总督夫人的寿宴之上。

是夜,总督府张灯结彩,宾客云集。席间,夫人按捺不住得了宝镜的喜悦,向几位交好的官家女眷展示。当那面清澈如无物、将人映照得须眉毕现的琉璃镜被捧出时,整个花厅瞬间静默了片刻,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叹与艳羡之声!

“天爷!这……这是何宝物?竟如此清晰!”

“快看!李姐姐,你鬓角那支步摇的流苏,一根根都看得分明!”

“哎呀!我这脸上的脂粉,是不是抹得不匀?”

惊叹声、询问声、窃窃私语声,交织成一片。往日里引以为傲的磨光铜镜、甚至稀有的西洋玻璃镜,在此镜面前,顿时黯然失色。女眷们围拢过来,争相揽镜自照,或喜或嗔,或惊或羞,场面几乎失控。琉璃镜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江南最顶层的社交圈。

一夜之间,“苏家得了一种仙家宝镜,能照彻纤毫,宛如重生”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了苏州、扬州、杭州等地的深宅大院。好奇、渴望、攀比之心,在贵妇名媛圈中疯狂滋长。无数打听消息、询问价格的帖子,如雪片般飞向苏氏老宅。

苏婉清稳坐钓鱼台。面对潮水般的询价,她一律以“此乃海外奇珍,数量极其稀少,得主皆乃有缘之人”为由,婉拒了大部分求购,只极隐秘地、以令人咋舌的天价(每面镜价格堪比百匹上等丝绸),又放出了两面。物以稀为贵,越是难以得到,越是激发了顶级权贵阶层的占有欲。拥有此镜,几乎成了身份、财富和时尚品味的象征。

与此同时,苏家庞大的商业网络开始悄然运转。关于“琉璃镜”的神奇传说,被精心编织,通过茶楼酒肆、戏班说书人,在更广泛的士绅商贾阶层中流传。人们都在猜测这宝镜的来历,却无人能追溯到北方的护国公府。所有线索,都指向了神秘的“海外”。

一个月后,当苏婉清的书信连同第一笔数额惊人的银票,通过秘密渠道送达护国公府时,林战正在匠作院查看新一批琉璃的成色。看着信中所描述江南的轰动景象,以及那张代表着足以支撑府中数年用度的银票,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他的心中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他低声吟出岑参的诗句。这琉璃镜,便如同那场不期而至的春风,瞬间吹开了覆盖在护国公府前途上的冰雪。商业之路,至此豁然开朗。

然而,他并未被这初步的成功冲昏头脑。他深知,这“珠光”初现,固然璀璨,却也意味着他们正式步入了波涛汹涌的商海,更多的目光将被吸引过来,其中必然包括不怀好意的窥探。他提笔给苏婉清回信,只写了八个字: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目光,已投向更远的未来。这首批琉璃镜的成功,只是起点。接下来,如何扩大生产、确保秘密、应对可能出现的仿制与打压,才是真正的考验。但无论如何,通往财富与力量的大门,已经被这面小小的镜子,撬开了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