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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红的血珠,如同几颗突然钻出的诡异红豆,沿着他指缝间的纹路,缓慢地、粘稠地渗出,滴落在眼前那张承载着他宏图霸业的羊皮舆图上。

于术城!

那个在龟兹与焉耆之间牢牢扼守着咽喉的小小堡垒!

他派去驻扎那里的,是两百名最精锐的附离骑兵和整整一千名精悍的吐谷浑步卒!

整整一千两百条精壮的性命!

而对手是什么?

他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支蜷缩在龟兹残破城墙后的影子——一群枯槁得如同戈壁滩上风化石的老人,残破的明光铠挂在瘦弱的躯体上晃晃荡荡,霜雪般的白发在寒风中凌乱飘摇。

他们的眼神曾经空洞,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麻木,那是一群早已被时间遗忘、静静等待最后时刻降临的枯骨!

情报确凿无疑:安西军,仅余三千残兵,老弱病残,粮草断绝,龟缩一隅,犹如风中残烛。

他们怎么可能?

他霍然抬头,那双鹰隼般的锐利眼眸死死钉在瘫软在地的桑布扎身上,目光锐利得几乎能将人洞穿。

“是安西军他们攻下了于术?”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在摇曳的灯影里,压迫感陡增。

“是…是他们…卑职被可恶的回鹘骑兵阻挡,无法驰援于术城,攻击安西军的侧翼!” 桑布扎艰难地仰起一点头,露出一丝恐惧并且忏悔道,“回鹘人也杀疯了!刀砍卷刃了还在劈!我麾下的儿郎已经尽力了,还是被他们拦着…安西军更恐怖,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炸得于术城天崩地裂,很远就能听见轰隆隆的爆炸声,连绵不绝,有如天罚!于术城就是在持续隆隆天罚声中沦陷!巴布多吉根本挡不住!”

他又是一阵猛烈的呛咳,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卑职打听到了,指挥这次攻打于术城的人是大唐雍王,一位年轻人!这次安西军,也都是刚刚招募的年轻人!”

大唐雍王?!

松格朗杰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住。

那个早就应该死于非命的龙子?

就是他唤醒了安西军的凶悍?

一股混杂着震惊、暴怒的情绪,轰然冲垮了他刻意维持的沉稳。

他猛地一掌拍在面前的矮几上!

“轰!”

沉重的硬木矮几应声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上面的文书笔墨连同那破碎的铜壶一起震落在地毯上,一片狼藉。

墨汁飞溅,染黑了名贵的羊毛毯。

“废物!都是废物!”松格朗杰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沉寂的大帐中清晰可闻。

那双鹰眼此刻布满血丝,死死钉在羊皮舆图上那个代表于术城的小小墨点上,眼神凶戾得仿佛要将其从地图上撕扯下来,生啖其肉。

那个点,此刻像一枚烧红的铁钉,狠狠烫在他的战略版图中央,将他精心构筑的锁链拦腰斩断。

龟兹与焉耆之间的联系,被这突然冒出的毒刺彻底截断了!

“来人!”

他的怒吼声震得帐幕簌簌抖动。

一名裹着厚重皮袍的亲兵几乎是贴着毡帘滚了进来,单膝跪地,头盔下的脸庞因为紧张而绷得死紧。

“笔墨!快!”松格朗杰他不再看地上的桑布扎,他大步绕过倾倒的矮几,走到地图前,粗糙染血的食指猛地戳向疏勒城——这里标示着南路元帅论莽热鹰徽。论莽热的南路大军,此刻正屯兵于阗河谷和疏勒城周围。

“备两封书函!”

松格朗杰示意亲兵铺开两张上好桑皮纸。

第一封给论莽热:

狼毫饱蘸浓墨,落在第一张纸上。

松格朗杰运笔如飞,字迹刚劲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莽热元帅足下:西域骤起风云!龟兹咽喉于术,今日竟陷于安西残兵之手!令人匪夷所思!情报确悉,唐廷流放之雍王李琰突现龟兹,其人妖异,竟使三千白发枯朽之卒,化为噬人魔军!吾守城精锐一千二百众,尽殁!

此人扼于术,犹如毒刺,断我焉耆、龟兹联络咽喉。安西军得此喘息立足之地,更有雍王坐镇,其势恐燎原难制!此刻,龟兹已成孤城,守备空虚,实为千载难逢之机!

弟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恳请兄即刻挥师北上,以雷霆之势猛攻龟兹城!兄台麾下虎贲劲旅,破此孤城,当如沸汤沃雪!若兄能克龟兹于指顾之间,则弟必率焉耆主力,三日之内,将于术城踏为齑粉!

届时,你我两路雄师东西对进,夹击于术与龟兹之间狭地,将安西残军与那妖异雍王,锁入铁钳!使其腹背受敌,插翅难飞!一举荡平西域心腹大患,永绝后患!

若拖延时日,待其稳守于术,联络北庭回鹘,恐贻害无穷。西域根基,在此一举!弟松格朗杰,焉耆顿首,翘盼鹰旗北指,共襄此功!十万火急!”

写罢,他迅速盖上自己的私印。

信中字里行间弥漫着的是刻不容缓的紧迫感。

松格朗杰迅速换过一张纸,笔锋再次变得狂野凌厉,如同他内心的暴怒与灭绝之意:

“…安西残灰复燃,皆因唐廷遣雍王李琰潜入…其人妖异,竟使枯朽之卒,骤成虎狼之师…于术城破,威胁焉耆,西域根基动摇,刻不容缓!请即刻遣使长安,责其背弃旧约,包藏祸心!若唐皇推诿搪塞,或求和缓兵…”

写到此处,笔锋骤然加重,几乎要将坚韧的桑皮纸戳穿,墨迹狂野如咆哮的怒涛,“…则请赞普、大论并诸部头人,尽起逻些及青海精锐…以雷霆之势,犁庭扫穴!安西四镇之地,务求尽屠唐军,焚其城郭,毁其宗庙,迁其民为奴!务使其再无一人敢言‘唐’字!再无一人敢望长安!此患不除,吐蕃永无宁日!此乃万世之基业,祈神圣赞普与大论,勿存丝毫侥幸怜悯之心!松格朗杰顿首血书,焉耆拜上!”

黄金虎头大印再次狠狠掼落,猩红的印痕狰狞刺目。

“送信!” 松格朗杰将两封信甩给亲兵,“给莽热元帅的信,用最快马匹,最得力信使,务必亲自交到元帅手中!逻些那封,八百里加急!一人三马,日夜兼程!若迟一日见信,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