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珂的声音很轻。
却像一根冰锥，瞬间刺穿了房间里所有人的耳膜。
白案背后的虚空，依旧是虚空。
纯白的墙壁，光洁的地面，没有任何异常。
但在林珂那双已化为超级感知终端的眼睛里，那里，正盘踞着某种东西。
一种无法被肉眼观测，却又真实存在的“食欲”。
“什么东西？”白案沉声问。
他的精神力立刻绷紧，感知向身后探去，却空无一物，如泥牛入海。
这种感觉很糟糕。
你知道暗处有一头猛兽，但你的所有感官都告诉你，那里什么都没有。
“一个模型。”
林珂的瞳孔里，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刷新着。
“一个……饥饿的捕食模型。”
“它没有实体，更像是一种法则的投影，一种纯粹‘吃’的规则。”
“它被你的【冬阳舒芙蕾】吸引而来。”
“但它本身，与舒芙蕾所代表的‘新生’与‘温暖’，是绝对的对立面。”
周围的研究员们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李博颤抖着手，将仪器对准白案身后，但屏幕上除了代表“正常”的绿灯，什么都没有。
未知，才是最顶级的恐惧。
“它有威胁吗？”白案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暂时没有。”
林珂的计算似乎得出了初步结论，瞳孔中的红色警报稍稍褪去。
“它只是在‘观察’，在‘记录’。”
“它记录下了你的烹饪方式，你的能量波动，你的……‘菜谱’。”
“它像一个正在学习的猎手，在分析一种全新的猎物。”
白案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被一个看不见的，代表着“吃”之法则的东西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体验。
就在这时。
嘀——嘀——嘀——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特级生物评估中心。
红色的警示灯取代了柔和的白光，在走廊里疯狂闪烁，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一片血红。
“一级警报！这不是演习！”
“所有非战斗人员立刻进入避难所！”
广播里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声。
研究员们乱作一团，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
白案和林珂却都没有动。
这不是诡异入侵。
AAb内部的一级警报，只代表一件事——外界发生了远超常规等级的恶性事件，需要最高级别的紧急应对。
果然。
不过十几秒。
隔离门被暴力撞开。
姜老的身影冲了进来，他的脸色，是白案从未见过的凝重。
“白案！”
他甚至没顾得上跟林珂打招呼，目光死死锁定着白案。
“出事了。”
……
半小时后。
还是那间刚刚上演过“高队长真心话大冒险”的AAb最高级别会议室。
只是这一次，气氛不再是暗流涌动，而是山雨欲来。
椭圆长桌的主位，坐着白案。
他很不习惯这个位置。
他的左手边，是林珂。她已被特批离开评估中心，因为她的新能力，是此刻最需要的情报支援。
姜老坐在他的右手边。
而他的对面……
是高风。
高副手，或者说高组长，坐在那里，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他换了一身崭新的黑色作战服，衣领扣得死死的，几乎要勒断自己的脖子。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死死盯着面前的虚拟屏幕，似乎想把屏幕烧穿。
他的社会性死亡，还在持续发酵。
整个AAb，现在看他都像在看一个行走的段子。
王振国理事站在投影幕布前，声音又低又快，压迫感十足。
“一小时前，AAb陆续接到七个独立来源的报警。”
幕布上，跳出七张照片。
七个衣着光鲜，神态倨傲的中年男人。
“这七个人，是本市七个不同领域的商业巨头。他们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内，相继失踪。”
“没有绑架勒索，没有目击者，没有挣扎痕迹。”
“人间蒸发。”
王理事的手指在控制器上一点。
一张新的图片出现。
那是一张设计得极为奢华的黑色卡片，边缘烫着暗金色的花纹。
卡片中央，用花体字写着两个字——
饕餮盛宴。
“这是从七名失踪者家里或办公室找到的，唯一共同的线索。”
“一张请柬。”
“来自一家不存在于任何商业名录，地图上也找不到的私密餐厅。”
王理事的声音压得更低。
“我们的情报部门紧急渗透了上流社会的圈子，得到一个传闻。”
“‘饕餮盛宴’，是一个只为最顶级的富豪服务的神秘俱乐部。据说，在那里，你可以品尝到……世界上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会议室里，针落可闻。
白案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饕餮。
盛宴。
林珂刚才分析出的那个“饥饿的捕食模型”。
线索，串联起来了。
“高风队长。”王理事的目光转向高风。
高风的身体猛地一僵。
“你负责的技术侦查部，有什么发现？”
高风站起身，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压制着什么。
“报告理事。”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我们分析了请柬的材质，是一种未知生物的皮质纤维。我们尝试追踪请柬上残留的微弱能量信号，但所有信号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消失了。”
“它们在一个固定坐标点，凭空消失。”
“这就是‘飨宴法庭’的手段。”
一直沉默的林珂，突然开口。
她的瞳孔中，蓝色的数据流再次浮现。
“它们不是建立了一个物理存在的餐厅，而是开辟了一个基于‘食欲’概念的‘半位面’。”
“那张请柬，就是钥匙。”
“它标记了被邀请者的‘食欲’信息，当他们赴约的念头达到顶峰时，位面之门就会为他们打开。”
“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这番解释，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这已经超出了常规诡异的范畴。
这是在制定规则。
“所以，我们的第一个正式任务来了。”
姜老看向白案，咧了咧嘴，只是笑容里再没有之前的戏谑，只剩下一股狠劲。
“找到这个所谓的‘饕餮盛宴’，把那些失踪的混蛋……不管是死是活，给弄出来。”
白案靠在椅背上，没有立刻回应。
负责人？
听起来就像是麻烦的同义词。
他揉了揉因精神力透支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我需要现场资料。最先失踪的那个人的全部资料。”
“高风。”王理事直接下令。
高风的拳头在桌下攥紧。
他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鞭子一样抽在自己身上。
他必须回应。
回应那个……乡下土厨子的命令。
屈辱。
愤怒。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现实碾碎后的无力。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收到。”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会议室。
背影决绝，带着一种奔赴刑场的悲壮。
十五分钟后。
特别应对小组的临时指挥车，已经停在了市郊一栋戒备森严的别墅外。
这里是第一个失踪者，地产大亨赵四海的家。
白案，林珂，还有面如死灰的高风，一同走了进去。
别墅里，几十名AAb的调查员正在忙碌。
空气里混着雪茄、香水和死寂。
一切都太整洁了。
就像主人只是出门散了个步，随时都会回来。
“组长。”一名调查员快步走到高风面前，下意识地向他汇报。
高风的脸皮抽搐了一下，没有接话，而是用僵硬的动作，侧过身，将身后的白案让了出来。
那个调查员愣住了。
组长？
不是高队长吗？
他看着那个穿着一身黑色主厨服，气质懒散的年轻人，满脸问号。
白案没理会这尴尬的气氛，直接问道：“有什么发现？”
“报告……先生。”调查员只能硬着头皮转向白案，“我们在书房的保险柜里，找到了这个。”
他递过来一个证物袋。
袋子里，是一本制作得如同艺术品般的菜单。
封面是鞣制过的黑色软皮，触感细腻。
白案接过，打开。
精美的纸张上，用优雅的字体罗列着一道道匪夷所思的菜名。
【深海梦魇之触佐黑松露酱】
【迷雾森林尖叫菌菇浓汤】
【地狱火蜥蜴炙烤里脊】
……
每一道菜，都代表着一种稀有，甚至传说中的诡异食材。
这是真正的，属于“美食家”的菜单。
白案的目光，一页页翻过。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他翻到了主菜那一页。
那一页的最顶端，用一行小小的，却无比刺眼的烫金小字，写着今晚的“特别推荐”。
调查员凑了过来，低声念出了那行字。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要把刚吃的午饭吐出来。
“特选级……人肉眼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