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国的喜宴，美芽打从心底里不想去——那人身上总裹着股甩不掉的痞气，眼神黏腻得让人发慌，能避便避。
在娘家吃过午饭，陪着桃花坐了会儿，便被志伟催着往回赶：一来小幸运的奶粉没带，孩子饿了要哭闹；二来志伟在这儿总坐立难安，王大海看他的眼神像揣着杆秤，明晃晃地透着“你没照顾好我女儿”的审视，刺得他浑身不自在。
返程的摩托车依旧颠簸，风里卷着初春的寒意，美芽把小幸运往怀里又搂紧了些。
到婆家院门口时，正看见胡小妹蹲在水井边，佝偻着腰搓洗着一盆地尿布——都是用家里旧衣服撕的布片，洗得发白起了毛，老人家总说买纸尿裤费钱，便日复一日地拆、垫、洗，双手泡得通红发胀。
美芽心里泛着酸，她和志伟在北京一年到头没给家里寄过一分钱，孩子全靠婆婆照拂，哪里有资格置喙？
她从包里摸出个装着一千块的红包，递到胡小妹手里：“妈，这是我和志伟的心意，你买点好吃的补补。”
胡小妹连忙往后缩手，枯瘦的手指推着红包：“不用不用，你们在外头花销大，留着自己用！”美芽硬把红包塞进她掌心，声音发轻：“钱不多，您别嫌少，就当我尽份心。”
她知道这点钱抵不上婆婆日夜操劳的辛苦，可北京的日子全靠她那点工资撑着，实在挤不出更多了。
进了屋，美芽抱着小幸运往房间走，准备泡奶粉。志伟早已四仰八叉地躺到床上，胳膊搭在额头上，舒服地叹了句：“还是家里得劲！”
他一回到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彻底卸了劲——但凡美芽让他搭把手，他嗓子立马提得老高，隔着屋喊：“妈！美芽问奶粉放哪儿了？”
“妈，幸运的干尿布收了吗？”
“妈，啥时候开饭啊？”
美芽听着他的喊声，手里拧开水壶的动作顿了顿，心里堵得慌。
水壶里的水“咕嘟”冒着热气，美芽舀出温水兑好奶粉，摇匀时手腕酸得发沉——在北京时，从早到晚忙着、下班还要做饭，志伟永远在旁边“搭不上手”，把“甩手掌柜”当得彻底。
“你就不能自己起身找找？妈在井边洗尿布呢，喊得她不得安生。”美芽把奶瓶递到志伟手边，语气里带着点压不住的倦。
志伟翻了个身，头也没抬：“妈知道东西放哪儿，我找半天找不到，不是瞎耽误功夫吗？”说着伸手去接奶瓶，指尖碰到美芽的手，见她缩回得快，才嘟囔了句，“又咋了？谁惹你了？”
美芽没应声，转身抱起刚喝完奶的小幸运，轻轻拍着她的背。窗外传来胡小妹晾尿布的竹竿碰撞声，伴着老人轻声的咳嗽，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婆婆年纪虽不大，但腰不好，却每天被这些琐事缠得脚不沾地，志伟非但不心疼，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正想着，志伟却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不耐：“买包尿不湿多省事，偏要自己折腾，纯属给自己找罪受。”
美芽望着躺在床上蜷成一团、连眼皮都懒得抬的志伟，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像被冷水浇过，瞬间哽住——连争辩的力气，都跟着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