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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明祚再续:汉王的续命棋局 > 第48章 赵影惊弓,惶然敛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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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赵影惊弓,惶然敛翼

当洪熙皇帝驾崩、新皇登基的哀诏与登基诏书,如同两道沉重的枷锁,送至河南彰德府赵王府时,这座往日尚存几分骄矜之气的王府,此刻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死寂与恐慌。

自临清那场惊天动地的混乱与惨败,以及随后那如同鬼魅般精准的“清扫”之后,赵王朱高燧便彻底陷入了无尽的猜忌与恐惧的深渊。他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往日那份阴鸷鸷的野心与跋扈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惶和颓败。

书房内,烛光昏暗。朱高燧枯坐在太师椅上,原本略显富态的身形竟变得异常消瘦,眼窝深陷,颧骨高耸,面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华贵的亲王常服穿在他身上,空落落的,仿佛套在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上。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神经质地敲击着椅子的扶手,目光涣散地投向窗外,却又仿佛什么也没看进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兔子。

临清之败,如同一场噩梦,日夜缠绕着他。他耗费心血、冒着奇险布下的杀局,不仅未能伤及朱瞻基分毫,反而折损了他暗中经营多年的精锐力量,更可怕的是,所有可能与王府牵连的线索,竟在顷刻间被一股神秘而恐怖的力量抹得干干净净!这非但不能让他感到安全,反而带来了更深的恐惧——对方能如此轻易地毁掉他的谋划,自然也能轻易地毁掉他!

而顾晟的凭空消失,更是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同他派去接应的几个绝对心腹,也如同人间蒸发。这无声的消失,比任何明确的威胁都更令人胆寒。它意味着,有一双眼睛,一直冷冷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并在最关键的时刻,掐断了他所有的触角,甚至可能……掌握了他最致命的秘密。

“是谁……到底是谁……”他时常在深夜惊醒,冷汗浸透寝衣,口中反复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无法理解的恐惧。是朝廷?是汉王?是那股一直若隐若现、连顾晟都查不出的神秘势力?还是……他们联手了?每一种可能都让他不寒而栗。

长史袁容此刻快步走入书房,手中捧着那两份沉甸甸的诏书抄本,脸上亦是凝重与不安。他看到赵王这副模样,心中亦是酸楚与恐惧交织。他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京中的诏书……到了。”

朱高燧的身体猛地一震,涣散的目光骤然聚焦,死死盯住袁容手中的文书,仿佛那是两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袁容将抄本轻轻放在书案上,低声道:“大行皇帝……龙驭上宾了。太子……已在灵前即位。”

这个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朱高燧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大哥……死了?那个一直压在他头上,看似宽厚却让他始终感到压抑和嫉妒的大哥,就这么走了?而那个他处心积虑想要除掉、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临清之事与自己有关的侄子朱瞻基,竟然……就这么名正言顺地登上了皇位,成了九五之尊,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

一瞬间,极其复杂的情感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胸中猛烈翻涌。有不甘!他朱高燧才德岂在朱瞻基之下?为何最终坐上那个位置的不是他?!有恐惧!新皇登基,第一把火会不会烧到自己这个“心怀叵测”的皇叔头上?临清的事,他到底知道多少?那神秘扫尾的力量,是不是就是新皇派来的?有巨大的失落和茫然!他苦心经营,甚至不惜勾结北元、联络白莲教,最终却一败涂地,损兵折将,如今新君已立,大势已去,他还能做什么?他未来的路在哪里?

种种情绪交织,冲击得他几乎要晕厥过去。他猛地伸手抓住桌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王爷!保重身体啊!”袁容连忙上前搀扶,声音带着哭腔。

朱高燧猛地甩开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闪过一抹极其短暂的、近乎疯狂的厉色,但随即,这厉色便被更深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恐惧所淹没。

他想到了顾晟的消失,想到了那无声无息被抹平的线索,想到了新皇可能掌握的罪证,更想到了……自己的王妃、世子、以及府中上下数百口人的性命!

原来那份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底气,在绝对的力量和未知的恐怖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他仿佛看到了锦衣卫缇缇骑如狼似虎冲入王府的场景,看到了家人惊恐无助的眼神,看到了自己被锁拿进京、身败名裂、甚至……一杯鸩酒了此残生的结局。

不!绝不能!

巨大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一切。什么野心,什么不甘,在身家性命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猛地喘了几口粗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一般,对袁容吩咐道:“写……立刻给本王写……写哀表……还有贺表……”

袁容一怔,似乎没反应过来。以往接到这种诏书,王爷虽表面遵从,但私下里总免不了怨望之语,甚至暗中做些小动作。如此主动、甚至带着急切要求撰写表文,还是第一次。

“王爷……”

“快去!”朱高燧几乎是低吼出来,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焦虑,“哀表要……要极尽哀恸!感念皇兄……皇兄天恩浩荡,痛陈手足情深,字字泣血,句句哀思!贺表……贺表要恭顺!要谦卑!盛赞新君乃天命所归,仁孝圣明!臣……臣朱高燧,病体支离,远在藩国,不能亲赴京师叩谒灵前,恭贺新君,罪该万死!唯……唯日夜焚香,祈祝陛下万岁,大明江山永固……”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恐惧和求生欲都灌注到这表文之中。言辞之恳切,姿态之卑微,与当年那个纵马京营、睥睨一切的赵王判若两人。

袁容看着王爷这般模样,心中亦是悲凉万分,但也不敢怠慢,连忙应道:“是!是!臣这就去写!定将王爷的忠孝之心、恭顺之意,写得淋漓尽致!”

“还有……”朱高燧仿佛想起了什么,急忙补充道,“在贺表中……再替本王请罪!就说……臣昔日年少无知,性情浮躁,多有悖逆之行,深感惶恐,恳请陛下念在宗室血脉,宽宥臣过往之罪……臣……臣日后定当恪守藩礼,安分守己,绝不敢再有半分非分之想!”

他这是要将自己彻底打扮成一个被吓破了胆、只求苟全性命的可怜藩王,试图用彻底的屈服来换取新皇的宽容,或者说,来消除新皇可能对他动手的借口。

袁容心中暗叹,躬身道:“臣明白了,王爷放心。”

当袁容拟好表文,拿来请朱高燧过目时,朱高燧看得异常仔细,甚至亲自修改了几处,力求将恭顺和悔过之情表达得更加卑微、更加彻底。最后,他用颤抖的手,郑重地盖上了赵王大宝,仿佛盖下的不是印玺,而是自己全家老小的保命符。

表文以六百里加急送出后,朱高燧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中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后怕。曾经的野心勃勃,如今只剩下一地狼藉和战战兢兢的求生。他这只曾经试图搏击长空的苍鹰,折断了羽翼,成了蜷缩在巢穴中,听到一点风声便瑟瑟发抖的惊弓之鸟。

而赵王府,也随着它主人的颓败,彻底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如同一潭死水,沉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