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问一下，新生儿都在哪里啊？”
蒋清晗还记得他们来医院的目的，拦住一个护士问道。
徐雅就是负责新生儿监护的，蒋清晗不确定妇产科的病房有没有受到损坏，将病人移送到别的地方。
那护士疲惫的眼睛看了他一眼，蒋清晗怕这样突兀引人怀疑，焦急着补充道：“我姐姐刚生了孩子，我们在找她。”
“在二楼。”
护士用嘶哑的嗓子回答。
蒋清晗和蒋伟道了声谢，赶快顺着指示找过去。
十几米的路，硬是走了半天，看着地上或躺或坐的病人，他们不敢着急，一句谢谢一句不好意思的龟速向前挪动着。
走楼梯向上，还是同样的景象，走廊里挤满了人，手术室的门没了，用一块布挡着。
透过缝隙，蒋清晗他们看到了连接着发电设备的医学仪器，穿着最干净的一身防护服的医生，旁边的护士端着托盘，递给他需要用的器具。
“主刀的医生是你孙伯伯！”蒋伟抓住蒋清晗的手说道。
蒋清晗早忘了孙伯伯是谁。
蒋伟却自言自语地激动道：“大家都说孙洪涛主任没有医德，私下收患者红包，实际上你妈妈告诉我，他把钱都打进了患者的医保卡里，他是最有医德的人！”
蒋清晗回忆起来了，上辈子一直致力于研究攻克丧尸病毒，用自己的身体做医学实验，最后不幸失去生命的医学大家就叫孙洪涛。
没想到，此刻她就这样和孙洪涛相遇了。
“有人变异了！”突然有人喊道。
走廊里顿时乱做一团，险些发生踩踏事件，蒋伟拉着蒋清晗避到墙角才没有被人挤散，他们还来不及看清楚变异的人在哪儿，就听“嘭”地一声木仓响，驻守在二楼的军人已经将其击毙。
又有人上前将尸体抬走，从蒋清晗身边经过时，她发现这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我的儿啊！”
失去孩子的母亲痛哭起来。
“这变异速度也太快了，刚刚还是个正常人呢，眼睛一下子就充血瞪出来了！”
“这孩子之前得过流感！”
“可是发指南帖子的大佬还有医生都说，没有证据证明流感病毒与丧尸病毒有关系。”
……
周围人嘀嘀咕咕地议论着，那个母亲就在他们中间，她哭声很大，怀里还抱着包裹孩子的小毛毯。
蒋伟护着女儿不被挤到，但面对这样的母亲，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说一句借过。
踌躇了很久，那边手术室的布被掀开了，孙洪涛从里面走出来，厉声呵斥着：“都闭嘴！”
走廊里瞬间静下来，只剩那个母亲抽泣着。
孙洪涛又走过去，人群自觉避让出一条路来，他对那个母亲说道：“现在孩子不会受罪了，是好事。”
那个母亲的眼泪像是断闸水流，落在每个人的心头都一激灵，她冲孙洪涛点了下头：“谢谢医生这几天对我儿子的照顾。”
她看向窗外，正好能看见她儿子的尸体被人抱着走向火化场地。
“我去陪他了。”
她说完，猛地推开前面的两人，从窗口跳了下去，速度快得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再去看，鲜血已从她的身体里渗出来。
孙洪涛面无表情：“死了也好。”
说完，他又走向手术室里，对护士说：“这个病人醒了就准备下一台手术。”
“多冷血啊！他一个医生居然说死了也好？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说得是有点狠，但也有道理啊，儿子都死了，当妈的也坚持不了了，还不如一起死了。”
“有道理也不能这么说，我们病人最需要的就是人文关怀，更何况是现在这么艰难的时候！”
“对啊，他这话是不是说给咱们听呢？让咱们都赶紧去死？”
“你们想太多了！都末世了能不能别再说这么可笑的话了！”
……
孙洪涛的身影消失了，畏惧他不敢说话的人又开始议论起来。
蒋伟觉得这走廊里的空气实在稀薄，他马上就要喘不上气来，他推开一个正议论孙洪涛做法的人，拽着蒋清晗走过去。
“喂！你怎么推我！”
人在后面喊，蒋伟都当听不见。
蒋清晗也知道蒋伟此刻定然不好受，没说什么安慰他的话，而是更快地去寻找徐雅。
普通的病人渐渐少了，她看到几个腹部隆起的孕妇，有了找到的迹象，她在周围的几个病房外都趴着向里面看了看。
这边的床位多一些，上面大多躺着孩子，甚至有一张床上的孩子多得排成了一列，每个襁褓里的孩子都只有小臂长。
但他们都在哭。
蒋清晗刚要离开，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奶粉用完了，快再拿一桶来！奶瓶不够就用碗冲！”
“是你妈妈！”蒋伟先惊喜道。
徐雅出现在病房里，轮流将新出生的婴儿们抱起来喂奶，那些婴儿们的手不自觉地去抓握徐雅的胳膊，向她索求着安全感，还有母爱。
蒋清晗那想要喊一声妈妈的欲望哽在喉咙里，她想她是不该打扰的。
她和蒋伟就静静地守在门口，蒋伟轻轻地说：“闺女，你妈是不是瘦了？”
“嗯。”
不止是瘦了，连气质都变了，曾经又温柔又干练的徐护士长现在雷厉风行地像个军人。
“安安的黄疸有点严重，千万注意观察。”
徐雅对旁边的护士嘱咐道：“还有平平的肚脐别忘了消毒，康康身上的红疹子太多了，我得去叫王医生来看看……”
徐雅走向门外，脚步却突然顿住，看到门外的老公和女儿，她下意识就觉得是自己眼花。
再揉揉眼睛，人还在，她走过去，一手拉着一个离开。
“你们怎么在这儿？”
找了一个人算少些的角落，徐雅压着声音急问。
蒋伟和蒋清晗此刻的样子和周围的人员别无二致，徐雅以为是基地出了问题，他们也遇到了灾难。
“今天端午节，我编了五彩绳还有包的粽子想拿给你，但现在这种情况你恐怕不方便拿出来吃了，就对你说声节日快乐吧。”
蒋伟用极快的语速说出来，将五彩绳系在徐雅的手腕上。
“粽子放哪儿了？”徐雅问。
蒋伟：“胸口。”
徐雅抬起手抚向蒋伟的胸口：“我感觉到了，谢谢你大伟。”
“老婆，让我留下来陪你吧，我可以和你一起救大家，也可以照顾你！”蒋伟哽咽着泪流满面。
“胡说八道，你把闺女和儿子给我照顾好，才算对得起我！咱们家有我一个奋战在这儿就够了，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
“护士长！产妇刚生下孩子，很健康，那边的人群把孩子围住非说他感染了丧尸病毒，不让送过来！”身后有人大声喊她。
“放屁！”
徐雅再文静此时也学会了骂人，她又揉揉蒋清晗的头，便马上收回手快步走远，继续自己没做完的事：“把孩子带过来观察，我看谁敢拦！”
蒋伟深深望着徐雅离开的方向，心里空落落又沉甸甸。
“注意安全！”
已经看不见徐雅的人影，他兀自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