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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缪斯带着谢逸燃,循着探索队留下的微弱信号标记,在卡塔尼亚扭曲的天际线下疾驰。

透明的鎏光翅翼割开浓稠的血色黄昏,发出微小却持续的震颤。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不同于以往那种充斥着对抗、戏弄或无奈的氛围,这次的沉默里掺杂了太多激烈碰撞后残存的情绪碎片。

厄缪斯那濒临崩溃的恐惧与怒火,谢逸燃罕见的怔忡与那一丝陌生的悸动。

未经消化,便弥漫四散。

厄缪斯的手臂依旧紧紧箍在谢逸燃腰上,力道大得几乎要将雄虫的骨骼勒进自己身体里。

他下颌线绷得死紧,深蓝色的眼眸直视前方,专注地搜寻着队伍的踪迹,刻意回避着与谢逸燃的任何视线接触。

只有他微微急促的呼吸和尚未完全平复的心跳,透过相贴的胸膛传递过来,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壮阔。

谢逸燃则安静得出奇。

他侧着脸靠在厄缪斯肩颈处,墨绿色的瞳孔望着下方飞速掠过的地貌环境,眼神却有些涣散,显然并未真正留意那些奇诡景观。

厄缪斯刚才那副崩溃绝望的模样,深深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反复回放。

“你会死的!”

“你死了我怎么办?”

“你吓死我了……”

那些带着哭腔的嘶吼和颤抖,像一根根细针,扎在他向来混沌无序的情感认知区域,带来一种陌生而尖锐的刺痛感。

他活了不知多少岁月,在研究所见过无数生死,漠视过更甚的惨状,自身也无数次游走在毁灭边缘。

死亡对他而言,如同呼吸般寻常,甚至是他乏味单调的生命中偶尔用来调剂的刺激品。

从未有虫会因为他可能遭遇危险而露出那般……仿佛天塌地陷的表情。

厄缪斯……是真的很害怕他死掉。

这个认知让谢逸燃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新奇,甚至是一丝隐秘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满足?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环在厄缪斯脖颈上的手臂,将脸更深地埋进那带着晚香玉气息的颈窝,鼻尖蹭过对方温热的皮肤。

厄缪斯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有任何言语,只是飞行的高度微微晃动了一瞬,随即稳住了。

“……快到了。”

厄缪斯的声音干涩地响起,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紧绷的急促。

“我看到队伍的尾迹了。”

谢逸燃含糊地“嗯”了一声,没抬头。

很快,前方出现了探索队的身影。

卡塔尼亚巨渊的庞然裂渊就在远处,队伍拉得很长,在庞大的地质构造映衬下显得渺小而脆弱。

霍雷肖上校显然也通过探测器发现了他们,通讯器里即刻传来了他的声音。

“兰斯洛特,谢逸燃阁下,你们终于赶上来了!立刻归队!注意安全降落!”

厄缪斯调整方向,降低高度,在一个相对平坦的岩石平台上稳稳落下。

翅翼折叠收回,带起一阵微弱气流。

双脚刚沾地,厄缪斯只来得及抬起头回给霍雷肖一个眼神,甚至来不及平复急促的呼吸,便先按住了谢逸燃。

他完全无视了周围军雌们投射过来的复杂目光,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谢逸燃身上,或者说,是集中在谢逸燃手臂上那道被牧树人根须边缘扫过划开的浅口上。

“阁下受伤了,医疗官!”

厄缪斯的声音带着未褪的急迫,甚至顾不上使用敬语,他紧紧握着谢逸燃的手腕,将那处不算深但皮肉翻卷渗血,沾着污秽的伤口暴露出来。

深蓝色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焦灼,仿佛这道细长的伤口是什么致命重创。

霍雷肖上校快步走来,眉头紧锁,正要开口询问具体情况,厄缪斯已经语速极快地汇报,目光却始终锁在谢逸燃的伤口上。

“遭遇未知巨型变异植物攻击,谢逸燃阁下手臂被割伤,需要立刻处理!”

他的姿态过于紧张,甚至带着一种护犊般的强势,让周围一些军雌的目光变得更加微妙。

阿纳斯塔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切,最终只是冷哼一声,转开了视线。

医疗官提着器械箱跑过来,刚要上手检查,厄缪斯却已经抢先一步,几乎是夺过了消毒喷雾和生物凝胶敷料。

“我来。”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

霍雷肖见状,皱了皱眉,但看着厄缪斯那副仿佛谁敢碰谢逸燃就跟谁拼命的架势,以及谢逸燃本人并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最终只是挥了挥手,让医疗官退下,自己去安抚队伍并部署接下来的警戒。

厄缪斯半跪在谢逸燃面前,小心地托着他的手臂,先用清洁棉片仔细擦去伤口周围的污物和暗红色的苔藓碎屑。

他的动作轻的似羽毛拂过,与他方才失控的怒吼和此刻紧绷的神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谢逸燃垂着眼睫,异常安静地看着厄缪斯为他忙碌。

雌虫银色的发丝随着低头的动作垂落几缕,遮住了部分侧脸,但谢逸燃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微微颤动的睫毛,紧抿的薄唇,以及额角渗出的一层细密冷汗。

消毒喷雾落在伤口上,带来一阵刺激性的微痛。

“可能会有点刺痛。”

厄缪斯低声道,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

谢逸燃仍旧一声不吭,只是在厄缪斯的指尖滑过伤口边缘的肌肤时,几不可察地抿了抿唇。

厄缪斯抿紧唇,动作快速而熟练。

他撕开生物凝胶的包装,仔细地将那层半透明的薄膜覆盖在伤口上。

动作轻柔到让谢逸燃觉得伤口上好似只是落了一层薄雪。

整个过程中,谢逸燃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出言调侃,也没有不耐烦地挣脱。

他的顺从和沉默,反而让厄缪斯心中的后怕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更加汹涌。

处理完一切后,厄缪斯轻轻舒了口气,抬起头,正对上谢逸燃凝视着他的目光。

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此刻没有了平日的嚣张和恶劣,也没有了之前的茫然,而是像深潭一样,沉静得让人心慌。

里面似乎翻涌着许多厄缪斯看不懂的东西,让他的心跳仿佛要再度失序。

“……好了。”

厄缪斯避开他的视线,声音干涩地说道,试图松开握着谢逸燃手腕的手。

然而,在他的指尖即将离开的瞬间,谢逸燃却反手一握,攥住了他的手指。

厄缪斯身体一僵,愕然抬眼。

谢逸燃的手掌温热,甚至有些烫,紧紧包裹着他微凉的指尖。

雄虫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样握着,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意味。

他的目光依旧锁在厄缪斯脸上,仿佛在确认着什么,又仿佛只是单纯地想抓住这只刚刚为了他惊慌失措,甚至落下眼泪来的雌虫。

厄缪斯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涌上脸颊。

他想抽回手,却又贪恋这片刻的,带着奇异感觉的触碰。

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此刻仿佛化为了实质,让他感到一阵难堪的羞窘,可谢逸燃掌心的温度,却又奇异地抚平了他心底残留的后怕与惊悸。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在卡塔尼亚昏红压抑的天光下,在一片沉默而复杂的目光注视中,一个站着,一个半跪,两手紧紧相握。

谢逸燃的“乖”和“安静”,在此刻显得如此反常,却又如此……令他心慌意乱。

最终,是霍雷肖上校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他沉声开口道。

“兰斯洛特,谢逸燃阁下,既然已经归队,就立刻归入编制,我们损失了不少时间,必须加快进度了。”

厄缪斯像是被惊醒般,猛地用力,这次终于成功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站起身,垂着眼眸,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平稳。

“是,上校。”

他转身去整理装备,不再看谢逸燃。

谢逸燃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仿佛在回味刚才的触感。

他抬眼望向厄缪斯故作镇定却依旧透着僵硬的背影,墨绿色的眼底,那沉静的深潭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涌动。

他依旧很“乖”,依旧“安静”,但这种安静,却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潜藏着令人不安的暗流。

谢逸燃的视线再度落回在手臂上已经贴合好的生物薄膜上,久久凝视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