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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将西行队伍的影子拉得老长,疲惫地投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与后方洛阳冲天的火光和震天的哭嚎相比,这条蜿蜒西去的长龙,更多的是死寂般的沉默与麻木的前行。

沈风率领神臂营归来,几乎无有损伤,但每个士兵脸上都带着经历血火淬炼后的冷峻。他们沉默地汇入庞大的迁徙队伍,如同水滴融入浑浊的河流。

常林、李堪迎了上来,见到沈风无恙,皆是松了口气。

“大人!”两人抱拳。

“伯槐,任之,辛苦。后方亲眷可还安好?”沈风勒住马,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一切安好,虽有惊扰,但无人失散。”常林回道,目光扫过神臂营将士身上未干的血迹和烟尘,“后方战事……”

“曹操追兵已退,短期内应无人再敢轻犯。”沈风简短答道,目光已投向蔡府车队的方向。

蔡琰一直紧张地注视着这边,当看到沈风的身影时,她一直紧握车帘、指节发白的手才微微松开。四目相对,她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翻涌的关切与如释重负。

沈风策马靠近马车,还未开口,蔡邕沙哑的声音先从车内传出:“文虎…回来了?无事否?”

“蔡公放心,些许追兵,已被击退。”沈风语气放缓。

蔡邕颤巍巍地探出头,苍老的面容上忧色未褪,长长叹了口气:“击退便好,击退便好…只是这兵连祸结,何日是个尽头啊…”

他的目光越过沈风,望向东南方那片依旧映红天际的火光,那是东汉帝国的心脏,如今只剩焚毁的残骸,眼中是无尽的悲凉与空洞。

沈风沉默,不知如何宽慰。乱世已至,个人的悲欢在时代的巨轮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兄长…”蔡琰轻声唤道,递出一个皮质水囊,“饮些水吧。”

沈风接过,入手微温。他拔开塞子,仰头灌了几口,清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甘甜,稍稍驱散了喉间的干渴与硝烟味。他点点头:“多谢昭姬。”

“前方情况如何?”蔡琰忍不住低声问道,美丽的眼眸中藏着深深的忧虑,不仅为眼前的艰难旅途,更为未来长安的未知。

“大队行进缓慢,秩序依旧混乱。但经此一阻,西凉军加强了后卫戒备,追兵之患暂解。”沈风将水囊递回,目光扫过周围蹒跚前行、面如死灰的百姓,声音压得更低,“只是这路途漫长,粮草、疾病皆是隐患。告知府中众人,务必紧跟我们,切勿分散,节省食水。”

蔡琰郑重颔首:“我明白。”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补充道:“兄长亦要珍重自身。”

沈风深深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调转马头,重新回到指挥位置。温情在此刻是奢侈且危险的,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队伍继续在绝望的氛围中缓慢西行。每日都有大量的人倒下,或是饥渴,或是疾病,或是被凶悍的西凉兵随手处决。尸体被随意抛在道路两侧,沦为野狗乌鸦的食粮,惨不忍睹。

沈风麾下的队伍因组织得力,护卫森严,且提前有所准备,损失相对轻微。但压抑的气氛和沿途的惨状,依旧让每个人的心头都如同压着巨石。

漫长西迁途中,时有吕布骑赤兔马如一团流火掠过长队。他频频策马靠近司徒王允家眷的几辆马车,目光灼灼,似在搜寻什么。其中一辆车帷偶被风掀起,可窥见一抹绛红身影。任红昌身披斗篷坐于车内,纵然满面尘霜,依旧容色照人,如暗夜里唯一不肯熄灭的明珠。

吕布纵马而来,自然不是为了拜谒王司徒。他是为那惊鸿一瞥便再难忘却的身影,为那个悄然系住他心神的女郎。

数日后,消息通过零星从后方奔来的探马或信使逐渐传开。

关东联军确已彻底分裂。

曹操兵败负伤,退回酸枣后便卧床不起,心灰意冷。袁绍与袁术兄弟阋墙,争夺盟主虚名与地盘,各自为政。其他诸侯或互相攻伐,或引兵退回各自州郡。声势浩大的讨董联盟,起时汹汹,散时匆匆,成了天下笑柄。

与此同时,另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也在小范围内秘密流传:长沙太守孙坚,在洛阳废墟中获得重宝,已悄然离去,似欲携宝南归江东。

此事虽未被公开证实,但暗流已然涌动。

这些消息传到董卓耳中,更是助长了他的骄狂之气。

行营大帐内,董卓闻听诸侯散伙的消息,不禁放声狂笑,声震屋瓦:“哈哈哈!一群无胆鼠辈!一块石头就让他们原形毕露!什么忠君讨贼,不过皆是为一己私利的蠹虫!这天下,合该咱家来坐!”

他愈加肆无忌惮,不仅视迁都队伍中的公卿百姓如草芥,更下令将洛阳宫中及百官府库中所劫掠的金银财帛、粮草物资,浩浩荡荡运往其新筑于郿县的坞堡——郿坞。那里墙高壕深,内积粮谷,囤宝无数,足以支用三十年。董卓自谓:“事成,雄踞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

西迁之路,由此更添一层残酷的掠夺色彩,真正成了白骨铺就的黄泉途。

直至半月后,历经磨难、损失惨重的迁都队伍,才终于望见了渭水之滨、秦岭环抱的那座古老城池长安。

长安城墙上,旌旗招展,留守的西凉军甲胄鲜明。但城下,却是绵延不绝、面黄肌瘦、如同逃难般的迁徙人潮。

古老的帝都,将以一种极其屈辱和混乱的方式,迎来它旧的主人,和新的、更加残酷的主人。

董卓车驾率先入城,公卿大臣紧随其后,个个灰头土脸,惊魂未定。随后是西凉大军,昂首挺胸,以征服者的姿态开进城中。最后,才是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和低级官吏,他们被驱赶着,如同羊群般被塞入早已拥挤不堪的外城和临时搭建的窝棚区。

沈风护着蔡府家眷和亲随队伍,随着人流艰难入城。看着眼前这座虽然宏伟但明显透出陈旧与仓促气息的帝都,他的心中没有丝毫抵达目的地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