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来的天使,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抵达了肃州卫。旌旗仪仗虽不奢华,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中央威仪,穿过了尚未完全从战火痕迹中恢复的边塞之地,径直来到了黑石峪隘口的新建守备府前。
此时的黑石峪,经过一个多月的休整,已大致恢复了秩序。破损的工事得到了加固,阵亡将士的陵墓肃立在峪口一侧的山坡上,迎风而立的新坟无言地诉说着曾经的惨烈。何宇暂领守备职责,正与牛大力、陈敢等人忙于整编部队、安置流民、修复烽燧等繁杂事务。
闻听天使将至,何宇立即下令集结所有能脱开身的军官及部分士卒,在守备府前的小校场上列队相迎。他自己也换上了一身虽略显陈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哨官戎服,肃立于队列之前。阳光照在他年轻却已刻上风霜的脸上,眼神沉静,不见丝毫倨傲,只有一种经过血火淬炼后的沉稳。
天使是一名面容清癯的中年宦官,姓王,态度倒不算倨傲,但那份来自宫城的矜持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他扫了一眼列队的边军将士,目光在何宇身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随即展开手中明黄色的绢帛圣旨,用特有的尖细嗓音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惟治兵之道,赏罚明信,乃可激励将士,巩固边防。兹有肃州卫黑石峪哨官何宇,忠勇性成,韬略素裕。前率孤军,力拒鞑虏主力,鏖兵七昼夜,毙敌无算,终保要隘无虞,厥功甚伟。朕心嘉悦,深堪奖赉。特擢升何宇为肃州卫守备,独立镇守黑石峪及周边百里防区,专司操练兵马、修筑工事、巡边御寇之责。望尔克勤克慎,毋负朕恩。钦此!”
圣旨内容简洁而有力,尤其是“独立镇守”、“专司”等词,赋予了何宇极大的自主权和责任。校场上静默片刻,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声!左哨的老兵们尤为激动,他们亲眼见证并参与了那场血战,此刻听到主官得到朝廷如此重赏和信任,无不与有荣焉。
“臣,何宇,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何宇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圣旨。这一刻,他心中百感交集。有付出得到认可的欣慰,有对牺牲战友的缅怀,更有对肩上骤然加重之责任的清醒认知。守备一职,已是中级军官,意味着他真正开始独当一面,不再仅仅是战术的执行者,更是战略的制定者和一方防务的负责人。
王太监宣旨完毕,脸上也露出一丝程式化的笑容,扶起何宇:“何守备,恭喜高升!陛下对您可是寄予厚望啊。望您再接再厉,为国守好这北疆门户。”
“多谢天使。宇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恩,不负将士。”何宇恭敬回应,并示意陈敢奉上早已备好的、不算丰厚但合乎规矩的程仪。王太监略一推辞,便收下了,态度更显和蔼。
与此同时,另有旨意给原肃州卫守备张魁,嘉奖其调度援军之功,调任更为紧要的蓟镇担任参将。张魁对此并无芥蒂,反而由衷爲何宇感到高兴。交接之时,他用力拍着何宇的肩膀:“好小子!我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这黑石峪交给你,我放心!到了蓟镇,若有需援手之处,尽管来信!”
“多谢张大人提携之恩!宇铭记于心!”何宇郑重行礼。张魁的举荐和及时支援,是他能立下大功的关键,这份情谊他不会忘。
送走天使和张魁后,何宇站在守备府的门前,眺望着眼前连绵的群山和蜿蜒的长城遗址。秋风拂过,带来塞外特有的苍凉气息。他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守备了,麾下不仅有自己的老底子左哨,还将整合周边几个小型堡垒的兵力,防区扩大数倍。权力大了,责任也更重。鞑靼虽暂退,但后金崛起之势已显,北疆未来的局势只会更加波诡云谲。
“牛大力!”
“末将在!”
“传令各堡哨官,三日后至守备府议事!”
“得令!”
何宇的声音沉稳有力,目光锐利地投向远方。他知道,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他必须尽快将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打造成真正的铜墙铁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