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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吾妻观音奴 > 第86章 老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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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武英殿。

夜色已深。

朱元璋刚处理完最后一份关于北伐军需调度的奏折,便有内侍将一份来自亲军都尉府的密报,呈了上来。

密报上,详细记载了今日午后,发生在西市街口的那场冲突。

从胡惟庸的家仆如何嚣张拦路,到秦王、晋王如何拍马赶到,再到徐景曜如何坐在茶摊上,轻飘飘地用“左丞相”的身份,压得那位“左丞”胡惟庸当场吃了个哑巴亏。

每一个细节,都写得清清楚楚。

朱元璋看着那句“我以为你多大的官呢”,那张素来威严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呵……”他低声笑骂了一句,“这小狐狸。”

他朱元璋虽然只见过徐景曜几次,也没正经听过这小子奏对。

但他从朱标那里,从毛骧的密报里,早已将这个徐家老四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这小子,精得跟鬼似的。

他绝不是那种仗着老子是徐达,就到处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

今天这场冲突,看似是他纵容江宠,公然殴打朝廷命官的家丁。

可实际上呢?

秦王、晋王两个皇子都在场,他从头到尾,就没挪过窝,只顾着喝茶。

打人的,是那个来历不明的江宠。

出头的,是秦王朱樉。

连补刀的,都是晋王朱棡。

他徐景曜,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做。

可偏偏,胡惟庸那个哑巴亏,却吃得结结实实。

“好一招借刀杀人,又好一招狐假虎威啊。”朱元璋的眼中略过丝欣赏的意味。

这小子,是在用他那独特的方式,既敲打了胡惟庸的嚣张气焰,又顺便,向自己这个皇帝卖了个乖。

就在他思索之际,门外,太监通传。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呵,来了。”

朱元璋的笑容,愈发玩味。

他一猜就知道,标儿这个仁厚过头的性子,一听到风声,肯定会第一时间跑来,替他那个闯了祸的小伴读求情。

“让他进来。”

朱标快步走进书房,脸上,果然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焦急。

“父皇,”他一进门,便躬身行礼,“儿臣……听闻了今日西市之事……”

“儿臣以为,景曜他,年岁尚小,前番又受了惊吓,性情难免有些……偏激。

胡惟庸的家仆固然有错,但他当街纵仆行凶,终究是……有损国公府体面,也……也坏了朝廷的规矩。

还请父皇,看在他年少无知的份上,从轻发落……”

他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把姿态放得极低,显然是真把徐景曜当成了自己人,在拼命地往回捞。

朱元璋也不打断他,只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着茶,静静地听着。

直到朱标说得口干舌燥,忐忑不安地停了下来,朱元璋才放下了茶杯。

“说完了?”

“……是。”

“哼,”朱元璋笑了笑,“标儿啊标儿,你什么都好,就是这心肠,太软了。跟你娘,一模一样。”

他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说道:“处罚?咱为什么要处罚他?”

“一个孺子罢了。”

“再说了,”朱元璋斜睨了他一眼,“他动手了吗?没有。他骂人了吗?也没有。他只是坐在那里,喝了一碗茶。那小吏,是江宠打的。那胡惟庸,是你两个弟弟给怼回去的。”

“他徐景曜,从头到尾,清清白白。咱要是为这事儿罚他,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咱这个皇帝,连臣子喝碗茶都要管?”

朱标一愣,他没想到,父皇竟然……看得这么通透?

“父皇圣明……”

“你别急着拍马屁。”朱元璋打断他,那双布满风霜的眼睛里闪过精光,“标儿,你以为,咱之前重用刘基那个老神棍从青田老家召回来,真的,只是为了去试探一个小娃娃?”

朱标的心中一凛,知道,父皇这是要……考校他了。

“标儿,你看。”

“淮西这,是我大明的根基。也是……咱的龙兴之地。”

“跟咱一起打天下的这群老兄弟,徐达、汤和、李善长……他们,大多,都是从这片地出来的。他们是咱的左膀右臂,是咱的过命兄弟。这江山,是咱和他们,一刀一枪,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

朱标静静地听着,他知道,父皇要说正题了。

“可如今,大明初立,百废待兴。”朱元璋的声音,沉了下来,“咱是皇帝了。皇帝,不能只讲情分,更要讲制衡。”

“这群淮西勋贵,军功太盛,势力,太大了。”

“所以,咱提拔了刘基,重用了宋濂。咱要用这群浙东文臣,去平衡那群淮西武将。这,才是帝王之道。”

“可……可父皇您……”朱标迟疑地开口,“您最终,还是……压了压浙东,让刘基他们,致仕归乡了。”

“咱终究是心软了。”朱元璋的脸上,闪过丝复杂的情绪,“咱这群老兄弟,跟着咱出生入死,流了多少血?咱刚坐上这龙椅,屁股还没热呢,就反过来,用外人(浙东党)去打压他们?”

“咱……下不去这个手。为了这份情分,咱,还是得先压一压浙东。所以,刘基,他必须得告老还乡。”

朱标静静地听着,这些都是帝王心术,是他在书本上,永远也学不到的。

“所以,咱选择了淮西的胡惟庸,让他上位。”

朱标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儿臣明白。父皇是想用一个淮西出身的文臣,来承接李善长致仕后的空缺,以此,来安抚淮西一脉。”

“你只明白了一半。”

朱元璋的眼睛,在烛火下亮得吓人。

“咱让你看到的,只是咱想让你看到的。你还没看明白,咱的……第二层意思。”

他盯着自己的儿子,一字一句地问道:

“咱知道胡惟庸狂悖。”

“咱知道他拉帮结派,心术不正。”

“咱甚至知道,他今日,不过是个从一品的左丞,就敢让下人,在皇城脚下如此肆意妄为。”

“标儿,你告诉咱。”

“既然咱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咱还非要扶植他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