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准备泰安琼的‘生命之源安位仪式’,我去地脉阁取灵液,正巧撞见上师跟尘砚心子说话!” 穿灰袍的老施凡用布擦拭着一个盆子,声音压得极低,却被风裹着飘进阿尼琼耳中,“隐约听见‘先祖托梦’‘赐名’,说‘卡拉克之川’是圣物,我猜测,圣物指的,就是那从脐带中掉出来的发光晶体!”
另一个年长些的施凡接过话头,往一堆碗筷上泼着温水,语气里满是敬畏:“我今早也撞见核心弟子尘砚心子交代护堂弟子领头岩钢,要加派人手保护艾尔华善者的安全,还有,你想啊,音杰委达她们碰过晶体就纹消斑褪,这等神物,哪里去寻得?”
“可不是嘛!这【卡拉克之川】指定不一般……”
阿尼琼立刻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原来,他们正在激动议论的,是什么 “《永不解析的宇宙谜团》”,什么 “织命者”,还有一个反复被提及的名字 ——【卡拉克之川】…… 这些闻所未闻的信息,一字一句进入了他的耳朵,让他兴奋莫名。
终于,他听明白了:老施凡们竟是从仪式准备时的偶然撞见、守卫异动的旁敲侧击里拼出了真相 —— 贝叶族先祖夏宗布禹近日托梦波利斯,称泰安琼生来非凡,其脐带里的晶体是蕴含特殊力量的守护兵器,激活后有雷霆万钧之力,威猛无匹,所向披靡,先祖更在梦中为这晶体赐名为【卡拉克之川】。
阿尼琼下意识第攥紧了鹿皮包,星纹符的震颤与 “圣物”“雷霆万钧” 的词句在脑海中共振。
他又想起西域荒漠里,族人捧着发霉的麦饼啃食时的苦涩,想起母亲临终前盯着漏风屋顶、念叨 “若能有安稳日子就好了” 的模样 —— 这【卡拉克之川】,不正是有可能改变家族命运的密钥?
有了这等神物,不仅能摆脱贫瘠,说不定还能凭 “兵器” 之力在这世界站稳脚跟,让族人永享安稳……
更妙的是,他眼珠一转,一个更贪的念头冒了出来:
等拿到这晶体,我把它的传奇消息鼓吹出去,找些江湖上的 “懂行” 机构,让他们把晶体吹成能消灾解难、保家族永续繁荣的神物,那些富得流油的富豪们肯定抢着要!
到时候拿到黑市上卖,保准能卖个天价,到时候别说家族安稳,我自己都能当一方富豪……
老施凡们把【卡拉克之川】讲得神乎其神,阿尼琼听得心头发烫。
虽因距离和风声,好些细节没听清,但 “强大兵器”、“雷霆万钧” 这几个词,还有【卡拉克之川】这个名字,却像烙印般刻进了他的脑海。
此刻,这名字在他心中反复回响,与星纹符的灼热震颤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贪念愈发坚定。
也是在那时,他藏在袍下的骨刃突然在鞘中轻颤起来。这把骨刃是用雪山异兽腿骨打造的武器,与他心神相连数十载,从不对寻常物件有半分反应,如今竟也被堡内的【卡拉克之川】引动。
这更让他笃定:【卡拉克之川】晶体,绝非世间凡物!
此刻,他站在崇天堡山门外,[伊齐盾格江]大峡谷的寒风如刀,几乎要将他冻成冰雕,旧袍上凝结的冰碴簌簌掉落。
可与周身刺骨严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怀中的星纹符 —— 它非但没有冷却,反而持续散发着异常的温热,符身的星芒纹路亮得愈发明显。
更令人心悸的是,第三道凹槽的震颤非但没有平息,反而随着他步步逼近崇天堡而变得愈发剧烈,秘银铸就的符身仿佛再也无法束缚这股狂暴的能量,细微的嗡鸣几乎要破体而出。
“圣物…… 定是至宝……” 阿尼琼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珠透过风雪,死死盯住堡内那片温暖的光晕。
从村民的议论里,他只听到 “圣物”“力量” 等字眼,可星纹符传递给他的,远不止这些。
那是一种庞大、陌生,却又带着一丝本源悲怆的能量印记 —— 绝非人间凡物能拥有!
星纹符像磁石般被那股能量吸引,
可骨刃更强烈的反应却是排斥与警示,仿佛在嘶喊:这晶体中藏着不应现世的东西,别靠近!
……
当波利斯在肃穆的仪式中,将那截【卡拉克之川】移入地脉阁五楼时,阿尼琼袍下的骨刃突然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轻颤。
这震颤不是兴奋,是恐惧!
它感应到晶体深处,有一股让它本能战栗的气息,那气息冷得像万年寒冰,带着毁灭的意味。
这股恐惧也顺着骨刃传到了阿尼琼心里,让他枯寂的心脏猛地一缩。
“神奇…… 宝贝……” 他嘴角扯出个扭曲的弧度,分不清是贪婪还是恐惧。
最初的心悸过后,一股更冷的贪念压过了星纹符的警示:“不…… 这圣物能给我的,绝不止是家族的安稳,还有旁人想象不到的力量!有了它,我能改写自己的命,甚至抹平那些年的罪孽…… 我必须拿到!”
在这样的执念下,他认为,骨刃的恐惧,是因为“对圣物威能的臣服”,星纹符的警示,则是 【卡拉克之川】价值连城”的证明。
他需要这枚晶体,无论是为了虚幻的力量,还是为了填补内心那个不敢深究的空洞 —— 至于灵魂是否会不安,早已被他抛到了脑后。
方才那点 “不安” 的念头刚冒头,就被汹涌的占有欲狠狠压了下去。
阿尼琼甚至越发自负:只要【卡拉克之川】到了我手中,凭我与星纹符的感应,我定能随意掌控它的力量。
“我必须把它弄到手!” 阿尼琼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风雪般的贪婪吞噬。
他像盯上猎物的雪豹,悄悄缩了缩脖子,将自己融入崇天堡墙角的阴影里,开始在心里盘算:地脉阁守卫定严,得等夜里祈福的人多了,再混进去……
他不知道,自己即将窃取的,从来不是一截普通的晶体,而是连接狼蛛星尘与地球黑暗秘密的潘多拉魔盒。
此刻,盒内最深的阴影,已顺着星纹符的震颤,悄然缠上了他即将触碰魔盒的手指。
……
傍晚,崇天堡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没人留意到,一个满脸冰碴的身影,像一片融在雪地里的枯叶,敏捷地翻崇天堡的高墙,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堡内。
泰安琼的 “生命之源安位仪式” 结束后,波利斯稍微休顿,便来到 “静尘殿”,主持金五吉的亡灵超度仪式。
静尘殿内,弥漫着檀香与烛油的味道,金五吉的遗体停放在殿宇正中,盖着绣满缠枝莲纹的米白色绸缎,绸缎边缘垂着的银线,随着殿内的气流轻轻晃动。
四盏长明灯在遗体四角燃得正旺,灯芯跳动的火苗映在青砖地上,像被风揉碎的月光,散成一片细碎的暖光。
金五吉年迈的父亲拄着枣木拐杖,在角落站得笔直。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女儿干枯的手腕,上面还戴着她出嫁时,自己亲手给戴的青白玉镯,此刻在施凡们的吟诵声里,泛着比往日更温润的光泽,却照不亮老人眼底的昏沉与悲戚。
为首的施凡手持铜磬,指尖轻敲,
“当 ——”
清脆的声响划破大殿里的沉闷空气,像一滴雨落在平静的湖面。
二十四个施凡同时翻开手中的经卷,贝叶族的古老文字从他们唇间溢出,语调低沉而肃穆,沿着朱红的梁柱漫向穹顶,在殿内盘旋不散。随后,一行人捧着盛满清水的白瓷碗,绕着遗体缓缓而行,水珠从碗沿滴落,“嗒、嗒” 落在青砖上,伴着木鱼 “笃笃” 的敲击声,仿佛在为金五吉的往生之路,细细铺设石阶。
铜磬再响时,施凡们开始撒纸钱。那些印着贝叶族缠枝纹的黄纸被殿内的气流轻轻托着上扬,在长明灯的暖光晕里翻转、飘落,像一片片迟来的落叶,安静地陪着金五吉,走完这人间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