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壁，硬得硌人，死死顶着帝江后背那层厚茧。盘古殿的老墙，道纹深得像刻进骨头里，硌得他皮肉生疼，连带着心窝子都跟着发颤。他半截身子泡在血池里，那血又稠又腥，咕嘟咕嘟冒着泡，活像一锅煮烂了五脏六腑的浓汤。每喘一口气，肺管子都火烧火燎，吸进来的全是铁锈混着腐肉的味儿，齁得人想吐。太阳穴和耳朵根子那点伤，靠着祖巫那点硬挤出来的精气，好歹糊了层新肉皮儿。薄得透亮，底下翻卷的烂肉还看得分明。暗金色的血是止住了，可骨头缝里那股钝痛，像生了根似的，一下下凿着他的魂儿，提醒他差点被活撕了的滋味。疼？皮肉的疼算个屁。真正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是心头那块冰坨子。他耷拉着那颗比磨盘还大的脑袋，眼珠子烧得通红，像两块刚从炉膛里扒拉出来的火炭，死死扫着四周。这哪是温床？分明是关了一窝没睁眼的凶兽的囚笼！十一个巨茧，泡在粘稠的血浆里，各自闪着不祥的光。土黄的那个（后土），厚重里透着股说不出的腻乎劲儿；暗紫的（烛九阴），光冷得像冻了万年的河底淤泥；惨白的（玄冥），死气沉沉，偏又藏着股吸髓嚼骨的贪婪；赤红的（祝融），更是躁得要把周围的血浆都烤干了冒烟儿……十一道同根生却恨不得互相啃噬的混沌念头，像无数条看不见的、带着倒刺和毒涎的舌头，在这闷罐子似的血池底，无声无息地绞缠、试探、舔舐，伺机咬下致命的一口！它们大多还迷糊着，可骨子里那份混沌神魔的凶性，对这个提前“醒”过来的“兄弟”，只剩下赤条条的戒备、扭曲的窥视，还有一股子快憋炸了的、想把他连皮带骨吞下去的饿劲儿！尤其是斜对面那个幽蓝色的茧（共工）。光都黯淡了，表面裂得跟摔过的破陶罐似的，跳动也微弱杂乱。可帝江“尝”得真真儿的一股子冰碴子混着剧毒的恨意和贪欲，像钻进骨头缝里的蚂蟥，死死叮在他身上！恨，是被他硬生生打断吞噬、反噬得撕心裂肺的疼；贪，是对他体内那点盘古残精和祖巫本源的、发了疯似的渴望！那就是条被打折了脊梁骨、缩在阴影里、獠牙却始终对着他喉咙的毒蛇！这鬼地方，早就不是摇篮了，是炼蛊的罐子！多待一息，死气就重一分。那些个看似睡着的茧，指不定下一瞬就被点着，爆出比共工更凶残百倍的本能！逃！必须立刻、马上找到路，爬出这血池地狱，滚出盘古殿！“逃出去！”李哲那点残存的意识，在疲惫和重压下搅成一锅粥。传承记忆碎得跟水里的倒影似的，只有“不周山”、“山脚通道”几个模糊画面闪过。他梗着脖子，死命昂起沉重的头颅，占卜家那点灵视被动地撑开，像瞎子探路，在粘稠血浆和混乱意念的撕扯中，艰难地向上“望”去，盯着血池顶上那片吞人的黑暗。就在他心神全拴在找路上，对身周杀机的感知绷到极限、终于露出一丝缝隙的刹那嘶……！一股子冰冷、滑腻、带着万年坟土腐朽味的意念，像蛰伏在最深阴影里的毒蛇，猛地弹射出来！不是来自幽蓝的共工，是另一边！那个散发着死灰光泽、活像整块万年玄冰雕出来的巨茧——玄冥！这意念里没有贪，只剩下纯粹的、冻毙一切的死寂！它不要吞噬，要的是把活气儿彻底冻成灰！意念掠过，粘稠的血浆表面“咔咔”作响，瞬间结出一层细密的冰碴子，连狂暴乱窜的能量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目标刁钻得让人头皮炸裂帝江太阳穴上那刚结痂、嫩肉还透着血丝的伤口！玄冥这死东西，精准地咬住了他生命精气流转的命门！要是被这股子蕴含死绝法则的寒意钻进去，伤口立马崩碎，连带他体内刚稳住的那点血脉之力和精气，都得冻成冰渣子，风一吹就没了！“哼！”帝江巨大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灵视的尖啸和那蚀骨寒意几乎同时捅进他脑子！太快！太阴！快得连躲的念头都来不及冒！身体比脑子快！生死关头，那点属于“小丑”的直觉接管了一切！在那冰锋似的意念即将刺穿伤口的瞬间，念头都来不及转帝江那颗大脑袋以一个完全不符合巨物常理的角度，猛地向后一折！脖颈上暗红的角质肌肉瞬间坟起，爆发出恐怖的韧劲，带动半个身子像被无形的攻城锤砸中，狠狠朝侧面拧了过去！嗤啦！冰冷的冻结意念擦着他太阳穴新生的嫩肉掠过！一股子钻心刺骨、连魂儿都要冻僵的寒意瞬间侵入！伤口附近巴掌大一片皮肉，连同里面流转的那点微薄能量，瞬间冻成了冰坨！皮肤肉眼可见地蒙上一层惨白死气的薄霜！虽然没被正中心窝，但这股子死寒瞬间掐灭了伤口愈合的生机，新生的肉芽边缘都透出了灰败！剧烈的麻痹感和万针攒刺般的剧痛，狠狠攫住了他的每一根神经！“操你祖宗！”帝江胸腔里的火“轰”地炸了！接二连三的阴刀子，彻底点燃了祖巫血脉里那点混沌神魔的凶性！他巨大的手掌不是去挡，而是五指猛地收拢，攥得骨节“嘎嘣”爆响！九转玄功那点最粗浅的路线在血脉里咆哮，刚攒起来的那点力气被榨得一滴不剩，全他妈涌向砂锅大的拳头！一股子沉重、蛮横、能把小山头砸成齑粉的毁灭力量在拳锋上凝聚！隔着厚茧，死死锁定那散发着死灰光晕的玄冥巨茧！这一拳砸实了，就算玄冥那茧真是万年玄冰，也得给它砸崩了！可就在帝江的拳头带着崩山之势，眼看就要轰出去的当口嗡！嗡！轰—！！他身上爆开的这股子暴戾杀意和凶悍力量，成了点燃整个炸药桶的火星子！血池底下那点脆弱的平衡，“啪嚓”一声，彻底碎了！离玄冥最近的那团赤红（祝融），猛地爆出刺眼欲盲的光！一股子狂暴、灼热、恨不得把天地都烧成灰的暴怒意念，轰然炸开！它对玄冥那死气寒意的厌恶，是刻在骨头缝里的本能！这股意念像失控喷发的火山岩浆，裹着焚灭一切的意志，狠狠撞向玄冥那死灰色的光！另一边，散发着厚重土黄光晕的茧（后土）也剧烈地抖。一股沉稳、包容，却像整片大地塌下来压你的镇压意念弥漫开，想强行摁住这突发的暴乱！更远处，刺目的金光（蓐收）、诡谲的青绿（句芒）、连那个幽蓝沉寂、伤痕累累的共工茧……所有祖巫的意念，都被帝江这赤裸裸的杀意刺激得凶性大发，彻底躁了！整个血池核心瞬间变成了一个眼看就要炸开的混沌锅！十一道强横又混乱的意念互相疯狂排斥、猛烈碰撞、野蛮挤压！混乱的能量乱流彻底脱缰，像亿万条发了疯的雷蛟，狂暴地撕扯着空间，尖啸声刺得人耳膜生疼！粘稠的血浆被搅得像开了锅的、翻滚着毁灭气泡的岩浆海！帝江挥出去、凝聚了全身毁灭力量的那一拳，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冻彻骨髓的恐怖危机感，像九天冰河当头浇下，瞬间把他沸腾的怒火浇了个透心凉！占卜家灵视的尖啸几乎要撕开他的脑袋！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一拳砸下去，不仅会立刻引来玄冥那死东西的玩命反扑，更会成为那最后一根稻草，把其他所有祖巫茧里沉睡的、混沌未开的凶残本能，彻底点炸！到那时，十一股混乱到极致、强横到让人绝望的力量，在这闷罐子似的血池核心同时爆开……他这点身板儿，连灰都剩不下！搞不好，连带着所有祖巫的孕育束缚都得提前撕开，天知道会惹出什么泼天大祸！不能打！现在，绝对不行！“走！”一个冰冷到极致、清晰得像冰锥扎进脑子的念头，瞬间主宰了他的一切！这地方已经是绝死之地！多待一瞬都是找死！趁着这点混乱刚起、各方意念互相撕咬牵制的眨眼工夫——逃！他猛地将蓄满毁灭力量的拳头狠狠拽了回来！巨大的血茧在粘稠如胶的血浆里强行拧转，发出沉闷刺耳的摩擦声！九转玄功带来的那点力量，毫无保留地灌进双腿，狠狠蹬在身后冰冷坚硬的殿壁上！同时，学徒途径那点微末的空间感知被压榨到极限！灵视穿透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和沸腾的血浆，死死钉在血池上方那片黑暗穹顶深处——那里有一块地方，空间结构似乎“薄”了点，隐隐约约透出一丝……外面洪荒天地的、苍茫原始、却又无比诱人的生气儿！“开！”帝江在灵魂深处无声地咆哮！榨干了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识海深处那点黯淡得几乎要熄灭的金手指灵光，仿佛也感应到了他那焚尽一切的求生欲，极其微弱地、不甘心地跳动了一下，一股子细微却精纯无比的能量，悄然注入了那点空间之力！这一次爆发的空间排斥，力道前所未有！帝江血茧下紧贴的殿壁道纹，被这股骤然爆发的力量撼动，发出低沉如古钟般的嗡鸣！他那庞大的血茧，像被一只无形的洪荒巨手狠狠攥住，然后狂暴地扔了出去！化作一道撕裂暗红血浆的残影，逆着翻腾咆哮的血色巨浪和狂暴撕扯的意念乱流，朝着血池顶上那片吞人的黑暗深渊，爆射而去！粘稠得跟烂泥塘似的血浆阻力被蛮横撞开！混乱的精神意念冲击被九转玄功初成的那点微薄镇压之力短暂排开！帝江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在毁灭洪流里玩命的箭鱼，顶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恐怖重压，速度却在绝境逼迫下飙到了极限！血池底下那十一道混乱交织、如同即将喷发的灭世火山般的恐怖意念波动，玄冥那冻死人的锁定、共工那怨毒得如同跗骨之蛆的注视，都被他飞速地甩开！冲！向上！撞破这孕育的囚笼！逃出这同源相噬的血池地狱！近了！更近了！头顶那片无边的黑暗，此刻不再是绝望的穹顶，是活命的唯一指望！他甚至能极其模糊地“闻”到一丝来自外面洪荒的、带着尘土和草木腥气的、自由的味道！然而，就在他即将冲破血池表面那层粘稠的“水面”、指尖几乎要碰到那代表生机的黑暗的刹那呜嗷！！！一股子无法形容其凛冽、仿佛能吹熄万古星辰、冻住时间长河的恐怖罡风，毫无征兆地从那黑暗的“出口”处，如同九天之上的天河决了口，裹挟着碾碎一切的毁灭威势，狂猛地倒灌进血池！这风，无形无质，却在占卜家灵视的视野里，化作了亿万根细如牛毛、高速旋转切割、边缘锋利到能轻易撕开空间、留下道道细微黑痕的死亡风刃！每一道风刃都裹挟着开天辟地之初残留的混沌煞气和破碎法则的极致锋锐！比血池底下那点混乱，凶险千百倍！这是盘古大神脊柱所化不周山基座自生的守护罡风！隔绝内外的死亡天堑！大罗金仙的宝体撞上去，也得瞬间被凌迟成血雾！金仙的元神，一吹就散！帝江向上猛冲的势头，此刻就是把脑袋，主动撞向一片由亿万把开天神器组成的、高速绞肉的死亡风暴！“完了！”灵视的死亡尖啸在这一刻冲上顶峰，冰冷的死亡阴影像裹尸布瞬间将他全身裹紧！向上？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停下或者后退？下面是眼看就要彻底爆开的十一道祖巫意念乱流和两个恨不得啃他骨头的死敌！同样是十死无生！死局！真正的绝境！千钧一发！脑子都像被那罡风吹僵了！帝江识海深处，那个属于魔术师途径的核心符文，如同被濒死的火星子点着了引信，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序列7魔术师的核心能力——“火焰跳跃”！它的精髓不是玩火，是利用火焰燃烧引发的剧烈能量乱流和空间扰动，玩命地短距离蹦跶！血池没火！可这倒灌下来的恐怖混沌罡风，里面那亿万道高速旋转切割的风刃，在疯狂摩擦、碰撞、撕扯血池粘稠血浆和混沌煞气的过程中，制造了何等狂暴、何等混乱的能量乱流？引发的空间涟漪和扭曲，又是何等剧烈、何等的不稳当？灵视在死亡压迫下，洞察力飙升！瞬间捕捉到了这片毁灭风暴内部，那些狂暴能量乱流相互碰撞、湮灭、爆发时产生的、极其短暂、混乱不堪的“空间褶子”！没空想！没空算！祖巫源自混沌的战斗本能和李哲那点打不死小强的求生欲，在这一刻，拧成了一股绳！帝江巨大的身躯，在眼看就要一头撞进那亿万风刃组成的死亡风暴的前一刹那，做出了一个在旁人看来纯属找死、脑子进水的动作！他猛地张开双臂，竟像是要拥抱那无形无质、却能把他绞成肉馅的恐怖罡风！同时，体内刚刚恢复的那点、源自火之祖巫祝融血脉的、微弱却精纯的先天火元之力，被他用近乎自爆的方式强行点燃，从体表每一个毛孔里不顾死活地喷了出来！轰！一层薄薄的、带着暗红血色的火苗子，瞬间裹住了他庞大的身躯！这火苗在那恐怖罡风的撕扯下，抖得像狂风暴雨里最后一点烛火，眼看就要灭了！可就在火焰腾起的瞬间，帝江那被灵视和本能强化的感知，无比清晰地“摸”到了周围那片狂暴混乱到极致的能量乱流中，无数个一闪即逝、脆弱得像肥皂泡的“空间褶子”！“跳！”意识在燃烧！在咆哮！序列7魔术师那点压箱底的本事，被他超极限地榨了出来！覆盖全身的暗红火焰猛地向内剧烈一缩！帝江那庞大的身躯，在撞进罡风风暴的刹那前，骤然变得模糊、扭曲、近乎透明！整个人像是化作了一道在毁灭风暴里挣扎、随时会散架的火影子！下一刻，他原地没了！不是瞬移！不是稳当的穿梭！是在那狂暴混沌罡风引发的、混乱到姥姥家的能量乱流和空间褶子里，像一点微弱的火星子在灭世风暴里绝望地蹦跶！从一个能量狂暴爆炸、像炸弹中心似的乱流点，凭着那点火苗子与空间扰动的微弱感应，强行“蹦”到另一个稍显消停点的、像是风暴边缘的乱流点！每一次蹦跶，距离都短得可怜，也就几丈远，还充满了要命的、完全没法预测的随机性！每一次蹦跶，体表那层薄火苗子都剧烈地暗淡下去，眼看就要熄灭，他的身体更是承受着狂暴空间力量的疯狂撕扯，骨头缝里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嗤！嗤！嗤！尽管大部分要命的风刃被他以毫厘之差、险之又险地“蹦”开了，可还是有数不清的细小风刃，像跗骨之蛆，狠狠切在他庞大的身躯上！坚韧的暗红色角质层皮肤，在这些蕴含破碎法则的风刃面前，脆得跟纸糊的一样，被轻易切开，留下道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狰狞口子！暗金色的血刚从伤口涌出来，就被那凛冽到极致的罡风瞬间吹散、冻成了细碎的金色冰渣！撕裂灵魂的剧痛席卷全身！可帝江那双巨大、布满血丝的眼珠子深处，却烧着一种劫后余生、近乎癫狂的狠劲儿！他像一个在亿万淬毒刀刃上玩命蹦跶的凶神，靠着魔术师“火焰跳跃”那点邪门歪道、利用空间乱流的特点，在这片足以湮灭一切的混沌罡风绝地里，艰难地、一次次地闪现、蹦跶！顶着毁灭的洪流，朝着那罡风倒灌的源头，朝着那片黑暗深处隐约透出的一线天光，拼尽一切地向上搏杀！每一次火苗子的明灭跳跃，都让他离那吃人的血池出口近了一尺！每一次空间的扭曲闪现，都让他离那孕育的死亡牢笼远了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