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我盘膝而坐，心神从内视中缓缓退出。
炼气九层的修为已然稳固，体内灵力奔腾如江河，远比之前更加雄浑精纯，但心头却并无太多喜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运城应该快到了吧！
等到了运城，就想办法赶紧离开这里，最好是能直接离开金国。
青云宗，鸳鸯楼的苏玲珑，丹青宗，还有那阴魂不散的紫剑宗……金国这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思绪翻涌，未来的不确定性像一层薄雾笼罩在前路。
我睁开眼，目光扫过车厢。
史大靠着厢壁，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已然熟睡，他魁梧的身躯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座小山。
身旁，绾绾也蜷缩着睡得正香，小脸上表情恬静，仿佛外界的纷扰与她无关。
车窗外，天色早已彻底暗沉下来，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单调声响和偶尔传来的虫鸣。
姬九一人仍在外面驾车。
我沉默片刻，轻轻起身，掀开车帘，钻出了车厢。
夜风带着凉意迎面吹来，官道两旁是模糊的漆黑树影，头顶是一轮皎洁的明月，清冷的辉光洒满大地。
“咦！弟弟~”
姬九头也没回，那带着几分戏谑的嗓音便响了起来，仿佛早就知道我会出来，
“是不是舍不得哥一个人在这凄风冷夜里驾车，终于良心发现，出来陪哥说说话，排解一下寂寞了？”
我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只是走到车辕旁，与他并肩坐下，目光望着前方被月光照亮的官道。
沉默了片刻，我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姬九。”
“嗯？”
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依旧专注地驾着车，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虽然…我一直不知道你跟着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顿了顿，继续道，
“但这一路上……谢谢你。”
无论是多次看似巧合的解围，还是那颗安神的珠子，亦或是其他未曾言明的琐碎，终究是承了他的情。
车厢内短暂的寂静后，猛地传来姬九极其夸张的惊呼：
“弟弟？！你怎么了？是不是夜里风大，吹坏了脑子？
还是修炼出了岔子，神魂错乱了？
来，让哥摸摸额头烫不烫！”
说着，他竟真的腾出一只手，作势就要朝我额头探来。
我偏头避开，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只是看着前方，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等到了运城，我可能要离开金国了。
至于具体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还会不会回来……我也不知道。”
我的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语气平淡却坚定：
“你到了运城，就走吧。”
话音落下，身边却陷入了另一种沉默。
但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轻轻颤了一下！
姬九没有接话，只是忽然扬起了头，看向了天空那轮皎洁的明月，仿佛刚才那些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见一般。
“弟弟你看，”
他忽然抬手，用马鞭指了指天上，语气变得有些轻飘，
“今晚这天上的月亮，好圆啊。”
（卧槽！他妈的已读乱回啊！）
我看着他这副明显是在转移话题、装傻充愣的样子。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无奈涌上心头，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跟这个人，似乎永远没办法正常地、认真地交流。
算了。
我顺着他的话，也抬头望了一眼那轮的确很圆很亮的月亮，轻声道：
“嗯，对，月亮很圆。”
说完，我不再停留，起身弯腰，再次钻回了车厢。
在我身影消失在帘子后的瞬间，车辕上。
姬九脸上那玩世不恭的夸张表情渐渐收敛，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
他罕见地没有立刻出声嘲讽或胡说八道，只是再次微微仰头。
望着那轮清冷的明月，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意味不明地附和了一句：
“是啊……月亮，很圆。”
然后，他手腕猛地一抖——
“驾！”
长鞭在空中炸开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马车速度悄然加快了几分，在这寂静的夜里，沿着官道，向着北方，越走越远。
车厢内，我靠坐着，听着外面规律的车轮声，缓缓闭上眼睛。
距离运城，越来越近了。
当天色渐渐由深邃的墨蓝转为灰蒙，预示着黎明将至时，一阵逐渐清晰、磅礴的水流声传入耳中。
我再次掀开车帘望去。
只见前方视野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的大河横亘于大地之上，河水在晨曦的微光下奔流不息。
一座巨大而古朴的木桥，如同沉睡的巨兽，缓缓出现在官道的尽头。
跨越河水，通向对岸那片未知的、笼罩在晨雾中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