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显和云婉悠在这三天里,只要看到有人送来一封信就得心颤一次。
一开始只是让他们磕磕头,捐捐香油钱而已,他们也都照做了。
谁知道这歹人越来越过分。
竟要他们在寺里一跪跪一日!不跪满一日又会送一封信来,信里全是侯府的秘辛,全是不能抖落出去的事情。
只要他们不照做,外面就多一件侯府的流言,还是敲锣打鼓走街串巷的讲。
这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事也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罢了。
裴显索性告了假,只等看看这伙贼人想干什么?敢勒索到他头上来!
跪了三天,跪到膝盖青紫的时候,以为这事就结束了。
回到家,门房说又有信来。
裴显好歹是个男人还能自己走,云婉悠和其他人只能被人搀着走,她已四十有三,还要受人胁迫,想想真是气恼急了。
但是那些事情远比他们报官还要丢脸,也只能自认倒霉。
“快看看信里是什么!”
“进府再说。”
门房也觉得奇怪,主家一连三天去慈恩寺,个个都是臭着脸、瘸着腿回来的。
裴显在书房看完信,一掌把信拍在桌子上,声音大得吓了云氏一跳,云氏捡起桌上的信看了起来。
只一眼,铁青着脸又瘫回椅子上。
私放印子钱。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为什么又会被翻出来,甚至还列出了姓名。
私放印子钱在京城不稀奇,有很多人私下以此获利,坏就坏在放这印子钱,收不回账的时候死过几家人。
这些名字都是死掉的那些人。
“怎么办?”
裴显垂着眼皮,眼底阴鸷,哪里知道还能怎么办?这三天都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到底是谁在背后使坏?
他想不出来是谁,生闷气的时候,门外又来了事。
“娘!娘!娘!”
裴清妍此时也顾不得贵女风范,一路喊一路跑进了书房。
“怎么办?娘,救我,我放钱被人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
云婉悠一惊:“......你如何放上钱了?”
“钱不够用,我以为没事的。”
她见过娘放钱,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事,她真的以为没事的,她才第一次放就被发现了,今天收到了勒索信。
“如何发现的?”
“写信来的。”
又是信。
“夫人,又来信了。”
裴显:“拿来!”
在大小姐进门后不久,一个小乞丐拿来的,扔下就跑,叫都叫不住,他只好送进来。
云婉悠:“说了什么?”
裴显泄气的一甩纸张,“要宅子。”
云婉悠真是受够了这胁迫,问题是他们都不知道那人知道多少事情,发疯似的把信撕成碎片,“凭什么?要什么就给什么吗?”
武威侯府,要说现在剩什么,那就只有这宅子最值钱,这些年别处的宅子都不剩了。
这么大费周折,难道就为了这宅子吗?
裴清妍见爹娘也被勒索,一时肯定也帮不了她,只得回夫家自己想办法。
裴显更不想给,这是他在战场上拼来的荣耀!就凭一个小小的威胁勒索就要让他把宅子拱手相让吗?
甚至还用儿女来向他施压?
印子钱和小传一样都是陈年老黄历了,怎么会有人知道?
那时也不过是想钱生钱罢了,谁知道那些人会还不上钱?
傍晚。
“侯爷,门外来了许多人,说是要来看宅子,护卫赶了没赶走。”
欺人太甚!!
裴显拒不让人进门,第四天一早就收到了他看过无数遍的一段话,那是他午夜梦回做噩梦之际写给自己看的悔过书。
这事要是抖落出去被查实,至少也得判个满门抄斩的地步,这事他真的做干净了吗?
可恨自己为什么写了不烧掉!留到现在到成为了把柄!
是谁潜入了他的书房?
小人!卑鄙!
第四天下午,裴显不得不找人来看宅子,第五天就把宅子卖了出去,买家一再压价,最后只卖了一万五千两,这价足足低了好几倍!
到这里,裴显也知道,有人在背后故意针对侯府,就连这宅子的价格也是有人故意压价的。
等他查出来,他必让此人死。
当天收拾东西,第六天就搬进了临时租来的院子,下人和妾室遣散了大半。
搬进院子的当天,裴老太太哭天抢地,无端把所有人咒骂了一遍。
裴显的弟弟妹妹也只来看了一眼就走,他们帮不上哥哥嫂嫂什么忙,还是离远点的好,省得惹上一身腥。
第七天,裴家住进小院的第二天就被京兆抄了家。
被抓进牢里裴显才回过味来,从那本小人书出现开始到现在,他被人算计了!一步又一步,甚至没露过面,那人出手快到让他毫无反击的时间。
现在能救他的只有十五年前离家出走的儿子,当即吵着嚷着要让他亲儿子来救他,他亲儿子可是监察主司!
京兆尹早得了陛下旨意,用臭袜子堵了裴显的嘴。
“你儿子在医署,一会就能来和你们团聚,裴家罪状清楚,明日就能审。”
这是京兆办的最简单的一个案子,他只是负责去把人带回来,其他的人证、物证全都有,而且是不得不信的人送来的。
裴家的罪零零碎碎写了一堆纸,你说怎么能有人在这短短二十多年犯这么多事呢?难怪世人都说大宅子里腌臜事多,真是说对了。
罗铮并不打算放过裴家任何人,有一个算一个,从裴老太开始,有罪治罪,无罪也不关他的事。
承了谁的恩惠找谁去。
他不会可怜裴家人,因为没有人可怜过他娘。
让他们给娘跪三天算便宜他们了,拿回他的钱、他的东西,其他的就让大晋的律法去判。
他答应过师兄不犯法,私下也不会对裴家人用刑。
在他第一次表现出对裴家的恨开始,除了读书习武,义父还逼他抄了很多年佛经,他不能让义父的良苦用心付之东流。
“少爷,刘掌柜问宅子怎么办?”
“挂着卖了。”
“是,我这就去跟刘掌柜说,一定让他给卖个好价钱。”
他探过裴家,知道裴家已经没有更多的私钱来还用掉的那些钱,那就用他们的宅子来赔。
裴家一倒,各方来告,尤其裴显和裴瑞的妾室,有一大半都找了状师,把京兆门外的鼓敲得咚咚响。
裴家的事判得极快,夏侯朔在裴显活着时收回了爵位,鉴于裴家所犯下的事,涉及云家和子女亲家,两家一连都被贬了官。
裴家还想在公堂上拉罗铮下水,称罗铮是裴家人,该一同判罪。
京兆查了裴家建朝时重新修订的族谱,上面既无罗玉珍,也无罗铮。
裴显又说家中书柜有他和罗玉珍的和离书,可证明罗氏曾是他妻,罗铮是他子。
京兆确实去搜了书柜,也搜到了和离书,转头就给了罗铮,当不知道这回事。
一连两次都胡言乱语,被打了一顿后裴显老实很多,也被京兆手动闭了嘴。
裴显在战时所犯的事不宜宣扬,裴显和云婉悠放印子钱收账时致多人死亡,仅这一条就被判了斩刑,其余的人该流放的流放。
这事在京里闹得沸沸扬扬。
可是路远消息闭塞,远在灵水村的罗大成对此一无所知。
*
夏侯朔不是没有见过好兵器,此刻还是爱不释手的摸着手里的剑,这剑才符合他的气质,霸气。
说剑比普通的剑大、重,说刀又确实是剑,一柄双刃剑。
“师弟,赠予师兄吧?”
“不。”
他还没有真正拥有过,到手也不过一天。
如果他以皇帝之尊要了,那他无话可说,但他以师兄弟相称,那他不想给就不给。
夏侯朔再叹一口气,天下还真有他得不到的东西,抢又不能抢,抢了伤同门感情;要又不好要,跟师弟要?也不好总是一要再要吧?跟师弟的祖父要?堂堂一国之君如何跟老人家开口要东西?
“如果师兄实在想要,我修书一封给祖父,让祖父再打一柄?”
这再好不过了,他孙子自己要的。
“那就谢过师弟,师兄会出钱的,让老爷子打得比你的还要好,可否?”
罗铮:......
这有什么好比的?
“就这么说定了,你尽快修书一封回晋阳。”
男儿嘛,谁会嫌兵器多呢?
有朝一日,他会手持利刃收复所有河山,以证他昭武之名。
“那爵位你真不要?师兄再恢复世袭就是。”
“不要,武威二字不该姓裴也不会姓罗,师兄留给下一位真正的武威侯吧。”
他要什么自己会挣,更不想和他们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