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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皇后的语气逐渐转冷,那并非刻意的严厉。

而是久居权力之巅者,面对软弱与糊涂时,本能流露出的现实与决绝。

“若换作是本宫,断不会容事情走到那般境地。”

她凤眸微凝,眼底如有寒星掠过。

“岂会容那卑贱之人有机会染指我孩儿性命?”

她的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划,姿态从容,话语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早在祸根初萌、风起青萍之末时,便该连根拔起,彻底铲除。

让他们早早去地下,做一对名副其实的恩爱鬼夫妻。”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认真聆听的妹妹和稚气犹存的儿子,声音沉稳如磐石:

“飞燕、璟儿,你们须得记住。

仇,必须亲手报;公道,必须亲自争。

在这世间,若想护住珍视之物,便不能永远停在原地,等人垂怜。

得自己先从那任人宰割的泥淖里挣出来,站到能掌控局面、制定规则的位置上去。”

她的语气里带上了淡淡的、近乎悲悯的嘲讽。

“像她那般,血海深仇未雪,丧子之痛未消,却先自断臂膀,将娘家这条最后的退路亲手斩断。

把自己困死在那座承载着所有痛苦记忆的宅院里……

这不是痴情刚烈,是至糊涂。”

她轻轻摇头,鬓边凤钗流苏纹丝不动。

“用往后数十年的孤寂隐忍,去换什么呢?

或许能换来族中一句顾全大局的称赞。

换来外人一声唏嘘感叹的不易。

换来家族表面上的平稳过渡……

可终究,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熬成了一座只用来祭奠过往、禁锢自己的碑。”

最后,她语气复归雍容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沉淀着更为深沉的慨叹与警醒。

“这位老太太,是将毕生所有的心力与才智,都耗在了如何忍受与怎样维持上。

但愿她如今倾心教导的这位孙女,所学到的,不止是后宅方寸之间精巧的生存之道与权衡之术。”

她看向荣飞燕,目光深幽:

“更要有于绝境中敢于破局、劈开新路的胆识。

与为了守护心中所珍所爱,不惜一切、玉石俱焚的决绝。

否则,纵使苦心孤诣,耗尽心血去教养,怕也只是为另一场无解的轮回,早早写下了开端。”

说罢,她不愿再为这尘封的旧事与旁人的命运多费心神。

那些感慨与冷冽都收敛入心底,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荣飞燕手边那册装帧精美的画帖。

“旁人的路,终究是旁人自己选的。”

她的声音恢复了往常处理宫务时的明晰利落,不掺多余情绪。

“选对了,是她的福气造化。

选错了,其中的酸甜苦辣、百般滋味,也唯有她自己体尝承受。”

荣皇后将手中温热的茶盏轻轻置于案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脆响。

她抬眼,目光温和却如绵里藏针,不容置疑地落在荣飞燕脸上。

“可飞燕,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妹妹。”

她顿了顿,每个字都说得清晰而缓慢,带着长姐独有的关切与权威:

“你的路,姐姐不能不替你,多看几步,多想几程。”

她伸出保养得宜、指尖染着淡淡蔻丹的手,轻轻点在那卷摊开的画册边缘,动作自然得如同拂去花瓣上的尘埃。

“来,再看看这位。工部侍郎家的嫡次子,家风清贵,擅长丹青,性情温雅……”

荣飞燕的脸几乎是在瞬间垮了下来。

清亮明媚的眉眼间立刻堆满了明晃晃的不情愿与无可奈何,嘴角也无意识地微微下撇。

她心里那点因为姐姐剖析盛家往事而生的触动与感慨,瞬间被这熟悉的“催婚”气氛冲得烟消云散。

就……非得看这个不可吗?

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不好吗?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理会内宅琐事。

无需应付姻亲往来,更不用将自己束缚在另一个陌生的家族里。

干嘛想不开,非要跳进嫁人这个听起来就麻烦透顶的坑里呢?

然而,她也清楚地知道,长姐是真心实意为她操碎了心。

那画册上每一个墨迹犹新的名字,每一页精心描绘的小像。

背后都是长姐在繁重冗杂的宫务间隙,硬生生挤出时间。

将汴京城里所有适龄、且门第相当的世家子弟,像过筛子一样,翻来覆去掂量了无数遍,才最终择定、誊写上去的。

这些青年才俊,不仅个个出身清贵、家世显赫。

更难得的是,其家中父母俱是明理宽和、有口皆碑的人物。

门风清正,后院宁净,没有那些乌烟瘴气的腌臜事。

长姐挑的,何止是一个未来妹婿?

她是在为妹妹筛选未来数十年可以安稳依仗的归宿。

一个能让妹妹始终舒心、自在、不必受委屈的港湾。

这份藏在严厉催促、甚至有时显得不近人情背后的深长用心与沉重爱护。

让荣飞燕即便满心抗拒,也忍不住为之动容,鼻尖微微发酸。

她无奈地暗叹一口气,知道自己今日是逃不过了。

只得伸出两根手指,略显敷衍地捏起那画册的边缘,草草翻动了几页。

画上的人或英武或文雅,但在她此刻抗拒的心绪下,看着确实都差不多。

她索性将画册往回一推,重新推到荣春燕面前。

努力摆出一副“我最听话、最信任长姐”的乖巧模样,眨着眼睛道。

“长姐的眼光自然是天下第一好的!

这些人我看着都……嗯,挺不错的。

左右我也分不出高下,全凭长姐做主便是了。”

可还没等荣春燕因她这难得的乖巧而露出欣慰笑容。

荣飞燕又立刻扯住了姐姐的衣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至关紧要的事情,掰着手指,一条条、清晰无比地数落起来。

“长姐,我就几点小小的要求。

这人首先得干净。房里不能有什么莺莺燕燕、乱七八糟的美妾通房。

婚前也不能有什么青梅竹马、情根深种的表妹或意中人。”

她蹙起秀气的眉,语气认真里带着点娇憨的蛮横。

“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了,何苦去做那坏人姻缘的恶人?

拆散人家有情人,岂不折损我的福报?”

“其次,家底嘛,自然要殷实丰厚些。

倒不是妹妹我贪图富贵,只是总不能让我带着嫁妆过去,反而要时时贴补大家用度吧?那我多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