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乐文小说 > 都市言情 > 故事汇集册 > 故事汇集GKRJS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旧神的新装

我穿成了一条龙,他们却要我扮演恶龙抢公主。

直到我遇到了那个自己捆好绳子从塔楼跳下来的公主。

“别废话,快绑架我!”她催促道,“工资日结,包吃包住吗?”

---

石砖在利爪下呻吟,粉尘簌簌掉落。我——或者按这个世界的分类,这条名叫“格里高尔”的青年龙,正悬在城堡外围一座高塔的中段,姿势别扭。风穿过肋间未完全硬化的骨膜,带来远处宴会的喧哗和一股烤焦的乳猪味。按照剧本,三声钟响后,我将撞破塔顶那扇彩色玻璃窗,在公主“恰到好处”的惊恐尖叫和骑士们“奋力但迟缓”的阻击中,捞走她,振翅飞回我的“恐怖巢穴”。

这活儿我已经干了七次。第一次是隔壁领地的露丝玛丽公主,第二次是山那边伯爵的女儿艾拉,第三次……忘了。流程大同小异:撞窗,吼叫(注意控制音量,别真的震碎贵族的耳膜),躲开那些故意刺偏的长矛和软绵绵的魔法飞弹,抓住公主(手腕,注意是手腕,鳞片记得收拢别划破那昂贵的丝绸),然后在骑士团长“恶龙!你休想得逞!我们一定会救回公主!”的宣誓声中,带着我的“战利品”飞入夜色。后续的“勇者讨伐”、“历经艰险”、“最终胜利”,自然有别的演员和剧本。

枯燥,但稳定。龙堡包吃包住,薪酬按次结算,用于恶龙形象的维护(比如打磨犄角、修补鳞片、购买大型漱口水)后还能略有结余。在这个剑与魔法日渐沦为表演事业的时代,一份包食宿的合同工,哪怕需要扮演反派,也值得珍惜。毕竟,真正的恶龙,早几百年就因为“破坏生态平衡”、“过度囤积财宝引发经济危机”以及“惊吓贵族导致外交事故”等罪名,被联合工会和英雄协会整治得差不多绝迹了。

第四下钟声迟迟不来。我调整了一下爪子抠住砖缝的角度,耐着性子等。底下庭院里,几个侍从提着裙摆匆匆跑过,盔甲摩擦声杂乱,似乎有点……过于逼真的慌乱?不像往常排练好的节奏。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按照安全条例,流程中断时,演员应保持原位,等待场务信号。可这么吊着实在消耗体力。我犹豫了一下,翅膀微微用力,向上拔升了几尺,凑近那扇描绘着圣徒事迹的彩窗。透过一块深蓝色的玻璃碎片,我窥向塔顶房间。

没有预想中盛装华服、瑟瑟发抖的公主。

一个穿着利落浅金色骑装的身影,正背对着窗户,埋头鼓捣着什么。深栗色的长发简单束在脑后。地上散落着几条坚韧的……登山绳?她动作麻利地将绳索一端固定在巨大的铁床柱上,拽了拽,试试牢固度,然后开始把另一端往自己腰上套,打出一个我见过的、水手们常用的那种结实又易解的活扣。

她在……自己绑自己?

我愣住了,爪子一滑,几片碎砖落下。塔下的嘈杂声似乎更大了些。

房间里的人被惊动,猛地回头。

那是一张相当好看的脸,线条清晰,鼻子挺翘,但绝不是宫廷画师笔下那种娇弱茫然的模样。碧蓝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亮得惊人,视线准确无误地锁定了窗外我那双巨大的、金黄色的竖瞳。没有尖叫,没有晕厥。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打量货物似的快速扫过我覆满黑曜石色泽鳞片的躯体、嶙峋的翅膀,然后,极快地点了一下头,似乎确认了订单号。

接着,她做了一件让我毕生难忘的事。

她双手抓住腰间的绳结,后退几步,助跑,轻盈地跃上了窄窄的窗台。彩玻璃在她脚下咯吱作响。夜风吹起她颊边的碎发。她就那么站在高处,背后是城堡通明的灯火与深紫色的夜空,俯视着因为震惊而忘记扇动翅膀、差点垂直掉下去的我。

嘴唇开合,声音清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穿透了玻璃和风声:

“看什么?你就是新来的那条‘恶龙’格里高尔对吧?预约单号dL-7483。别傻愣着了!”

她空出一只手,拍了拍腰间的绳索,又指指自己,语速飞快:

“道具我自备了,标准安全绑法,承重绝对够。你待会儿抓这个绳结,就这儿,别抓我胳膊,上次那条龙指甲没剪,把我袖子勾丝了,扣了他五十金币护理费。”

“流程简化,跳过撞玻璃环节,省得维修费从你酬劳里扣。直接带我走。起飞时稳一点,我有点晕高——不是怕,是生理性晕眩,明白?”

我巨大的龙头下意识地点了点,点完才觉得这反应蠢透了。我是一条龙!恶龙!至少此刻是。

她似乎对我的配合度表示满意,但眉头旋即又皱起,像是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条款,身体在窗台上微微前倾,那双蓝眼睛逼视着我:

“对了,差点忘了问正事——”

她的声音压低了些,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我的耳膜上:

“工资日结,对吧?绑架期间的食宿,全包?工作餐什么标准?有独立洞穴吗?不会跟其他龙或者地精、食人魔什么的可疑群演合住吧?”

城堡下方,杂乱的脚步声和盔甲撞击声终于逼近塔楼底层,火把的光影乱晃。一个气急败坏、略显苍老的男声隐约传来:“快!快上去!拦住她……不对,是保护公主!公主被恶龙……啊呸!公主她又要跑了!”

窗台上的公主——如果她真是公主——闻声,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生动的“果然如此”的不耐烦,回头冲下面喊了一句:“父亲!我跟您说过了,我不想嫁给那个只会对着池塘念十四行诗还押错韵的蛤蟆王子!”

喊完,她立刻转回来,对我做了个“快快快”的手势,脚尖在窗台边缘催促地点着,腰间的绳索晃晃荡荡。

“合同细节路上再说!先飞!离开这里!你还想不想要这单的演出费了?‘恶龙先生’!”

“恶龙先生”……我,格里高尔,深吸了一口气(不小心吸进了两只夜蝠,呛得喉咙发痒),终于找回了我的职业素养——虽然今天的剧本它从一开始就飘到了云层之上。我伸出前爪,小心翼翼地、精确地,用最钝的爪尖勾住了她腰间那个编得十分牢靠的绳结。

触感扎实。她甚至提前在绳结处包了块软皮,防止龙鳞磨损。

在我勾住绳结的瞬间,她自己也握紧了绳索,身体微微腾空,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走!”她下令。

我猛地蹬离塔壁,双翼鼓荡起强劲的气流,身后传来彩色玻璃窗终于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以及塔下那一连串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演习台词”的咆哮与惊呼。

上升的气流托举着我们。城堡在脚下迅速缩小,变成沙盘模型。夜风呼啸,掠过耳畔。腰间的“货物”很安静,没有预料中的尖叫或挣扎,只有绳索在风中绷紧的细微声响。

飞出一段距离,确保已经脱离城堡弩箭的最大射程(虽然他们大概率不会真的射击),我稍微减缓了速度,侧过头,用一只眼睛看向爪下。

那位公主殿下正低着头,专注地调整着腰间的绳结,让它更舒适一些。然后她抬起头,迎上我的目光,拍了拍自己腰侧的一个小皮包。

“带了干粮,”她大声说,盖过风声,“但只够两顿。所以,关于包吃包住的问题,我们现在能详细谈谈了吗,格里高尔先生?另外,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西尔维娅,‘恶龙绑架公主’戏码的资深合作方,兼你的新任……嗯,临时雇主?”

风很大,我鳞片下的肌肉似乎抽动了一下。今晚的演出费,恐怕没那么好赚了。但不知为什么,我那颗通常只计算金币和肉块分量的龙心,似乎,跳得比撞破七扇彩窗时,要有力那么一点点。

我振了振翅膀,调整方向,朝着我的,或者说,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巢穴”——那个位于锯齿山脉深处、租金实惠、附带一个大平台和稳定水源的钟乳石洞窟——飞去。

“包吃住,”我闷声回答,声音在风里滚成隆隆的低响,“但食谱要提前报备。另外,洞里wIFI信号不太好。”

“理解。基础生活保障就行。”西尔维娅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随风飘上来,“演出合同,我们降落后细看。顺便问一句,你们龙族……对公主自主创业,比如开个跨境物流公司或者极限运动体验营,有什么行业偏见吗?”

我沉默地飞着,爪下的“公主”轻盈得像一面旗帜,在月光下招展。远处,城堡的灯火已缩成模糊的一小团。今晚的月亮格外亮,照得层叠的山峦宛如巨兽沉睡的脊背。

恶龙抢公主?不,今晚开始的剧情,大概,得换一个写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