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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圣殿锚点与锁中之秘

星旅者圣殿的金色界域之门之外,约五十万公里的虚空中,“逆风者号”如同一个受伤的巨兽,静静悬浮。不远处,一艘更加庞大、伤痕累累的舰影——“守望者”方舟,也已被拖曳至此,保持着深度静滞状态,如同一位沉睡在圣殿门前的古老骑士。

建立临时基地的工作在高效而沉默中进行。

林薇释放出全部工程机器人,在“逆风者号”与“守望者”方舟之间,搭建起数条粗壮的、闪烁着能量光泽的刚性连接通道和柔性物资输送管道。一个以两艘飞船为核心的、简陋但功能齐全的“双子星锚地”初具雏形。能量从“逆风者号”输出,通过净化与转化阵列,一部分用于维持“守望者”方舟最低限度的静滞状态,另一部分则为新建的中央研究舱和物资仓库供能。

幽爪带领队员在锚地外围布置了密集的被动传感器阵列和隐蔽的规则扰动地雷。他们从“守望者”方舟的封存武库中,找到了几台还能勉强启动的星旅者自动防御炮塔,经过林薇的紧急改装和权限重设后,部署在了关键方位。尽管这些炮塔的能量只够进行一到两次齐射,但聊胜于无。

锚地内部,中央研究舱成为了最繁忙的区域。

这里由“逆风者号”的一个大型货舱改造而成,墙壁上贴满了临时的数据屏幕和全息投影仪。从“守望者”方舟下载的海量信息,在这里被分类、解析、重组。

蔡政烨站在主投影前,眼前是三条并行的信息流。

第一条,是关于“播种者”与“实验场”理论的详尽阐述。冰冷的数据和逻辑推演,描绘出一个令人绝望的宇宙图景:无数文明如同培养皿中的菌落,在设定的周期内经历着“播种(技术启发)→观察(变量记录)→筛选(灾难考验)→收割(清除或归档)”的循环。星旅者文明,因为其独特的灵能科技融合道路,被标记为“高潜力观测样本”,也因此经历了远超常规的严酷“筛选”,最终在“收割者”与内部“寂灭者”叛徒的双重打击下崩溃。

第二条,是执政官留下的“规则边缘潜行”与“信息结构伪装”技术详解。这不是具体的图纸,而是一套完整的哲学理念和数学工具。核心思想是:既然无法对抗实验场的底层规则,那么就学会在其“视觉盲区”和“逻辑缝隙”中生存。通过精确模拟环境规则噪音、构建非标准信息结构、利用不同规则体系的交界模糊带,实现“隐形”。

第三条,则是那条危险航迹的深度分析。林薇结合“守望者”方舟的日志和沿途捕捉到的微弱信号余波,将航迹进行了分段和危险性评估。结果显示,航迹蜿蜒穿越了至少三个不同类型的“高混沌污染区”和一个疑似“规则断层带”。而航迹的最终消失点,指向一片连星旅者数据库中都只有模糊记载的、被称为“破碎回廊”的未知星域。

“技术理念可以理解,但要实现,需要时间,海量的计算和实验时间。”林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她的眼中布满了血丝,“而那条航迹……以我们目前的状态去探索,成功率低于15%,且极有可能再次惊动‘聚合雏形’或遭遇其他未知威胁。”

蔡政烨沉默地看着这些信息。工程师的思维让他本能地开始计算资源、时间、风险和收益。圣殿相对安全,有现成的知识和部分资源。但留在这里,就意味着将人类的命运寄托于“不被发现”的侥幸,并且放弃了启动星旅者完整“最后防线”的可能。而冒险追寻另一把钥匙,则可能将整个团队乃至人类残存的希望葬送在深空。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来做决定。”他最终说道,目光转向研究舱另一侧被临时隔出的区域——那里是“医疗兼隔离观察室”。

白素和阿月刚刚完成对陈博士、李娜以及小杰的全面检查。

小杰在相对安全的环境和持续的精神安抚下,状态稳定了许多,但变得异常沉默,常常对着虚空发呆,仿佛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李娜的戒备心依然很强,但身体恢复良好,她多次提出希望能参与一些辅助性工作,显然对星旅者技术充满好奇。

而陈博士,是最大的谜团。

白素走出了隔离区,来到蔡政烨和林薇面前,神色凝重。

“陈博士体内的植入物,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她调出了一份精细的扫描图谱,那是莲息渗透性扫描与阿月巫祝感知结合的结果,“它不仅仅是监视器和镇静剂释放装置。它的核心,是一个微型的、与他的大脑神经簇深度结合的生物-量子接口。它像一把‘锁’,不仅封锁了部分记忆,还在持续地、以极低功耗接收着某种……外部指令流。”

“指令流?来自哪里?”林薇立刻追问。

“无法溯源,信号极其隐秘,混杂在宇宙背景辐射中,只有那个特定的生物接口能接收和解码。”白素指向图谱中几个闪烁的光点,“更麻烦的是,这把‘锁’具有多层防御。我们尝试进行浅层意识接触时,触发了第一层——它开始向陈博士的神经系统释放强效的认知混淆剂和伪造记忆碎片。如果强行突破,可能会直接导致他脑死亡,或者触发更深层的……可能是自毁或信息抹除机制。”

“也就是说,我们无法安全地‘打开’他,获取他知道的秘密?”蔡政烨皱眉。

“常规手段不行。”阿月走了过来,手中把玩着一枚翠绿的符石,“但或许,可以不‘打开’,而是‘绕过’或‘共鸣’。我的传承中,有一种古老的‘心象巫祝’,可以与陷入深度迷惑或封锁的意识建立共情连接,不读取具体记忆,而是感受其最核心的情绪烙印和执念指向。就像不看一本书的具体文字,但能感受到写书人最强烈的情感和意图。”

“有风险吗?”蔡政烨看向白素。

“对施术者(阿月)有一定精神负荷,对被施术者(陈博士)……如果操作极其谨慎,风险可控,但无法保证能获取多少有效信息。”白素评估道。

蔡政烨思考了片刻,做出了决定:“做。我们需要知道ImAc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的‘涅盘计划’与星旅者、与‘播种者’是否有关联。这关系到我们如何判断人类内部的威胁,甚至可能影响我们未来的道路选择。”

准备工作在一个小时后进行。

隔离室内,陈博士被安置在一张特制的、带有稳定和安抚符文的座椅上,处于一种药物引导下的半清醒状态。他的眼神浑浊,口中念念有词,都是些破碎的、关于深海探测数据和家人模糊影像的片段。

阿月盘坐在他对面,双手虚按在他太阳穴两侧,那枚翠绿符石悬浮在两人之间,缓缓旋转。白素站在阿月身后,双手轻按她的肩膀,纯净的莲息如同桥梁,既保护阿月,也温和地笼罩着陈博士的意识边缘,防止意外崩溃。蔡政烨和林薇在观察窗外,通过高灵敏度的精神波动监测仪观察着整个过程。

阿月闭上了眼睛,口中开始吟唱一段旋律奇特、仿佛能直接拨动灵魂的古老歌谣。她的巫力不再是外放的生机,而是化作极其纤细、柔和的丝线,沿着白素莲息开辟的“安全通道”,小心翼翼地探入陈博士那被层层封锁和混淆的意识迷雾之中。

这不是对抗,而是如同在浓雾中倾听微风的叹息,在杂乱噪音中辨别最本能的悸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阿月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陈博士脸上的表情则在麻木、痛苦、挣扎、恐惧之间快速变幻。

突然,阿月身体一震,吟唱声陡然拔高,又骤然停止!她猛地睁开眼,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悲伤,脸色苍白如纸。

几乎同时,监测仪上,代表陈博士核心意识活动的曲线,爆发出一阵剧烈而混乱的波动!

“他最深层的情绪烙印……”阿月的声音带着颤抖,看向观察窗外的蔡政烨和林薇,“是……极度深重的愧疚,混合着……被欺骗的愤怒,以及……一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弥补的疯狂执念!”

“指向呢?执念指向什么?”林薇急问。

阿月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的执念,强烈地指向两个东西:一个,是‘种子’……真正的、完整的‘种子’。另一个是……‘净化所有污染,让文明回归正轨’。”

“种子?难道是星旅者火种?还是ImAc‘涅盘计划’要创造的‘新人类’?”林薇飞快思考。

蔡政烨的瞳孔却骤然收缩。

愧疚?被欺骗?弥补?

如果陈博士是“涅盘计划”的核心科学家,他的愧疚从何而来?被谁欺骗?要弥补什么?

“净化所有污染”……这个指向,与ImAc高层“利用清除协议点火方舟”的激进策略,似乎存在着某种根本性的矛盾!

就在这时,隔离室内,一直处于半混沌状态的陈博士,忽然停止了所有的喃喃自语。他浑浊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对上了观察窗后的蔡政烨。

他的嘴唇翕动,没有声音,但口型却被蔡政烨和林薇清晰地捕捉到:

“小……心……”

“教……授……”

教授?哪个教授?

陈博士的眼神瞬间又涣散开来,重新陷入了药物与封锁制造的迷雾之中,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清明从未发生。

阿月脱力般向后倒去,被白素及时扶住。探查结束。

隔离室外,蔡政烨和林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陈博士不是简单的棋子或背叛者。他更像是一个身怀巨大秘密、内心充满冲突、甚至可能……是某个更大阴谋中的觉醒者或牺牲品。

而“教授”这个词,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荡开了新的涟漪。

ImAc内部,或者与ImAc相关的某个势力中,隐藏着一个被称为“教授”的关键人物。而他,很可能就是陈博士愧疚、愤怒与执念的根源,也是“涅盘计划”真正黑幕的操控者。

锚地之外,圣殿亘古寂静。锚地之内,刚刚揭开的谜团一角,却预示着来自人类文明内部的暗流,即将与这宇宙深空的冰冷真相,发生剧烈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