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初临，月楼前厅。
白柚今日换了身水绿色的撒花罗裙，衬得肌肤愈发白皙剔透。
她并未刻意打扮，只薄施脂粉，发间松松插了支碧玉蜻蜓簪，便袅袅娜娜地出现在前厅。
她刚在一处相熟的桌旁坐下，那桌的几位年轻公子眼睛便亮了起来。
“月妩姑娘！你可算来了！”
一位穿着湖蓝锦袍的公子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前几日姑娘那一舞，真是……真是绝了！看得我等目眩神迷，至今回味无穷啊！”
旁边一位青衣公子也连连点头：
“是啊！从未见过那般特别的舞姿，清冷又勾人，矛盾得很，却偏偏让人移不开眼。”
白柚执起团扇，轻轻掩唇笑了笑，狐狸眼里波光流转：
“几位公子过奖了。那日不过是多饮了几杯，一时兴起胡跳的，当不得真。”
“胡跳都能跳成那样，若是认真跳起来，还得了？”另一位杏色长衫的公子笑着打趣。
正说笑间，入口处传来一阵动静。
只见萧殷与萧子瑜并肩走了进来。
萧殷依旧是一身绛紫色锦袍，穿得慵懒随意，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白柚这一桌，唇角便噙起了那抹惯有的风流笑意。
萧子瑜跟在他身侧，宝蓝色劲装衬得他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目光触及白柚时，明显亮了一下，耳根又悄悄泛起了那点熟悉的红晕。
两人径直朝着白柚这边走来。
“老远就听见这边的笑声，说什么这么开心？”
萧殷懒洋洋地开口，目光落在白柚身上，带着玩味。
桌边的几位公子连忙起身行礼。
白柚也站起身，微微屈膝：“四殿下，小世子。”
萧子瑜连忙摆手：“月妩姑娘不必多礼。”
萧殷很自然地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执起桌上闲置的酒杯把玩着，桃花眼斜睨着她：
“方才听他们夸你舞跳得好？是什么舞？那日本王来得晚，只瞧见个尾巴，可惜了。”
萧子瑜也在一旁点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白柚：“是啊月妩姑娘，你跳的是什么舞？好看极了！”
白柚重新坐下，团扇轻摇，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随意：
“哪有什么名目，就是喝多了，随便晃晃，自己瞎编的。”
萧殷挑眉，显然不信：
“瞎编的能有那般韵味？本王瞧着，倒有几分古舞的影子，只是更自在随性些。”
白柚狐狸眼弯了弯，带着点小小得意：
“殿下好眼力。确实是胡乱借鉴了些古舞的影子，又加了些自己的胡思乱想，不成体统，让殿下见笑了。”
“胡思乱想？”萧殷被她这说法逗乐，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些，桃花眼里兴味更浓。
“什么样的胡思乱想，能跳出那般……勾人心魄的舞姿？”
他这话问得直接，带着明显的撩拨意味。
旁边的几位公子听得都有些脸红，却又忍不住竖起耳朵。
萧子瑜也有些紧张地看向白柚。
白柚闻言，没有丝毫羞涩。
她狐狸眼清亮亮地看着萧殷，语气坦荡得理直气壮：
“当然就是男欢女爱呀。”
这话一出，桌上瞬间安静了一瞬。
几位年轻公子都愣住了，脸上表情各异，有惊讶，有窘迫，也有被这直白撩动心弦的悸动。
萧子瑜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眼神闪烁，不敢再看白柚，下意识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试图掩饰。
唯独萧殷，桃花眼中的讶异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化为更深的玩味和欣赏。
“哦？”他低笑，桃花眼里漾着促狭的光。
“男欢女爱？那不知月妩姑娘当时……心里想的是谁？”
他目光紧锁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莫非……真如那日在摄政王府所言，姑娘心中已有倾慕之人？”
这话瞬间将桌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吊了起来。
连一旁脸红耳赤的萧子瑜都忍不住再次抬眼，紧张地看向白柚。
白柚执扇的手微微一顿。
她微微垂眸，眼里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让人看不真切。
她露出一个怅惘又甜蜜的笑意，声音轻软：
“想的是谁……很重要吗？”
“或许，只是想象中一个……模糊的影子罢了。”
她又看向萧殷，那层雾气散去，又恢复了平日的灵动，甚至带上了一点狡黠：
“又或许，我想的……是眼前人呢？”
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仿佛每个人，都可能是她口中那个眼前人。
萧殷被她这四两拨千斤的回答弄得一怔，随即大笑：
“好个滑头的小狐狸，一句话，把我们都圈进去了。”
他这话带着纵容和更浓的兴趣。
萧子瑜脸上的笑容依旧，眼神却微微黯了一瞬。
那几位年轻公子也被她这话搅得心湖荡漾，各自在心里对号入座，看向白柚的眼神更加热切。
白柚团扇掩唇，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
萧殷笑过之后，目光重新落回白柚身上，带着几分探究：
“太后寿宴在即，月妩姑娘准备得如何了？届时打算献上何曲？”
白柚团扇轻摇，卖了个关子：
“殿下到时候不就知道了？现在说出来，岂不是少了惊喜？”
萧殷挑眉，对她的故弄玄虚不以为意，反而顺着她的话笑道：
“惊喜？本王倒是期待。不过……”
他话锋一转，桃花眼中掠过一丝意味深长：
“宫中不比月楼，尤其寿宴之上，人多眼杂。月妩姑娘这般品貌才情，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届时，还需多加小心。”
白柚眨了眨眼，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小心？殿下指的是……？”
萧殷身体微微后仰，姿态慵懒，语气却带着提醒：
“我那四皇妹，萧婷倩。”
他顿了顿，见白柚依旧一副不解的模样，才继续道：
“她被父皇和皇祖母娇宠惯了，性子颇为独断。最是见不得旁人抢她风头，尤其容不得容貌才情出众的女子。”
白柚歪了歪头，像是想起了什么：
“东家前两日也同我说起过这位四公主，让我务必当心。”
她狐狸眼里好奇更甚：
“她……真有那么厉害？”
萧殷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意：
“厉害与否，你听听便知。”
他目光扫过桌上其他几位屏息凝神的公子，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周围几人听清：
“去年中秋宫宴，有位刚入京的官家小姐，因一曲琵琶得了太后几句夸赞，模样也生得标致。”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第二日，那位小姐便被指婚，嫁给了内务府一位年过五旬、负责采买的太监总管。”
这话让桌上几位年轻公子脸色都变了变，显然听说过此事，眼中流露出忌惮之色。
萧子瑜也皱起了眉头，脸上蒙上一层阴影。
白柚执扇的手微微停顿，狐狸眼睁大了些，里面清晰地映出惊讶：
“嫁给……太监？”
她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萧殷看着她那副被震惊到的模样，桃花眼底神色莫辨：
“是啊，圣旨赐婚，无人敢置喙。那小姐入门不到三月，便郁郁而终了。”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旧闻，内容却令人心底发寒。
白柚沉默了。
她轻轻放下团扇，长睫低垂，掩去了眸中思绪。
光团小声尖叫：【柚柚！这个四公主太可怕了！简直就是个心理变态！你到时候一定要离她远点！】
白柚看向萧殷，狐狸眼里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点好奇：
“就因为她得了太后夸赞，模样标致？”
萧殷迎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
“多半是如此。我那四皇妹，行事向来只凭喜好，不计后果。”
白柚轻轻“哦”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像是在消化这个信息。
片刻后，她忽然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娇俏又带着点无畏的笑容：
“多谢殿下提醒。月妩记下了。”
她语气轻松，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总不能因为怕被嫉恨，就藏起尾巴做人吧？”
她说着，还故意晃了晃脑袋，发间那支碧玉蜻蜓簪的翅膀随之轻轻颤动，灵动可爱。
“再说了，不是还有东家，还有殿下和小世子……会护着我的，对不对？”
她目光在萧殷和萧子瑜脸上转了转，带着信赖和一点小小的狡黠。
萧殷看着她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低笑出声：
“你倒是心大。”
萧子瑜立刻接口，语气认真：
“月妩姑娘放心，若真有事，我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他俊朗的脸上带着少年的赤诚。
白柚对他展颜一笑：“那就先谢过小世子啦！”
她重新拿起团扇，轻轻摇动，仿佛已将方才那骇人听闻的旧事抛诸脑后。
只是那低垂的眼眸深处，一丝极淡的冷光悄然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