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男女七岁不同席,便是亲兄妹也该避讳些,可她不仅和哥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待了那么久。
违背礼法。
坦白讲,若不是夏至提醒,她根本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在大哥哥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她似乎对这种事情也有些容忍度了。
“那我下次注意些。”她认真的说道。
夏至却依然不大放心,“姑娘,奴婢总觉得大公子似乎对您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怕污了姑娘耳朵,她几番斟酌。
陆阿娇吓得小心肝一颤,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难道夏至发现了李鹜对她做过不伦的事?
她心中格外的紧张,但面上却扯唇浅笑,装作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至踌躇,“大公子虽然在乡野长大,但一回来老爷就给他请了学究和礼仪师教导学问和礼仪,不可能不知道男女大防这个道理,可是他为何没提醒姑娘?”
最主要的一点是,她感觉今夜大公子看农是云的眼神分明像是在看情敌。
但也有可能是她多想了,怕说出来给姑娘徒增烦恼就没说。
原来说得是这个呀,害得她以为李鹜和她亲密之事被撞见了,陆阿娇悄悄地将小心脏放回了肚子里。
她轻轻一笑,“放心,哥哥对我没有什么心思。”
哥哥喜欢的是李尽欢。
想到这儿,陆阿娇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哥哥和李尽欢的缘分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呢?
等哪天李尽欢喜欢上了哥哥,她就要把炙豚蹄传授给她。
“对了,”陆阿娇想到了什么说道:“二哥哥……义兄因我受了伤,明日准备些赔礼给义兄送过去,对了,还有我这几日为义兄搜罗的大儒名书、亲自设计的文房四宝一并送过去。”
想起夏至方才叮嘱她的话,陆阿娇又补充了一句:“娘亲不是也在给义兄准备认亲礼吗?那就以娘亲的名义送过去。”
省得旁人乱嚼舌根。
夏至:“好。”
……
翌日,清晨。
五色春。
原本还有些宽敞的正房内此时乌泱泱的站满了丫鬟奴仆。
她们捧着文房四宝、古籍名册、玉佩折扇、绫罗绸缎等等世家贵公子日常必备的物件。
这些都是虞氏给农是云送的认亲礼,除此之外,还找来裁缝铺的绣娘们给农是云量身形裁衣服。
一直生活在乡野的石头便是在汴京街头溜上一遭都被富贵迷了眼,现在看到这些琳琅满目的物件,眼珠子瞪得老大,不断的搓揉,一度认为自己在做梦。
石头语气无比兴奋,“光是义子就这待遇,不敢想象这要是亲生儿子得宠成什么样子!”
虞氏在给农是云量身形的时候,也顺便给他量了。
马上就能换掉这身快要穿包浆的衣服,有新衣服穿了,他怎么不高兴?
“小的算不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石头咂舌,“要是郎君是虞氏的亲儿子就好了,那样就不会遭那么罪,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嘲讽郎君出身低微了!”
想起这么多年主子吃的苦,在书院里受到的排挤霸凌,他有些心酸。
可转念一想,若郎君真的是虞氏的亲儿子,他一个放牛娃怎么可能遇到郎君?
他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却没有得到农是云的半点回应。
扭头一看,却见农是云临窗坐在案桌前把弄着一瓶金疮药怔怔出神。
他微垂着眼眸,窗外照进来的浮光在他鸦羽似的睫毛笼下一层淡淡的金色,衬着他的气质愈发沉稳内敛。
石头依稀记得,这金疮药是陆阿娇一早差丫鬟送来的。
郎君为何一直盯着这个金疮药看?
石头挠了挠后脑勺,一脸不解的问道:“郎君,这金疮药可比大娘子送来的物件还要值钱吗?”
农是云回想起生死攸关面前陆阿娇骑着十三朝他伸手时那勇敢果决的样子。
薄唇微微挑起,露出一抹温笑。
“是不一样。”
他仔细的将金疮药放入怀中。
瓷瓶有些凉,但没关系,很快就会被他身上的温度焐热了。
石头更加不理解了,那瓶金疮药怎么看怎么都普通极了,不如他旁边的砚台精致昂贵,怎么就不一样了?
还不等他开口询问,有奴仆在屋外通报:“郎君,二房庶女陆书婵派丫鬟传话,说是要邀您巳时初去庭院叙话,问您可否方便。”
农是云沉默了一会儿,便应下了,“好。”
石头开心极了,一个劲儿的怂恿农是云,“这陆大姑娘可是个好人!而且还是太子心尖上的人,名声也比陆阿娇好多了,郎君可要与她好好结交!”
哪料,农是云却清冷的说道:“不可。”
石头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陆大姑娘有恩于您,您为何不愿与她结交?”
农是云解释道:“大房与其他两房的关系并不融洽,义妹之前痴爱太子,可太子却为了陆书婵多次弃她于不顾,甚至为了陆书婵,还将义妹治疗心疾的良药抢走。”
这些事,是他这两日从奴仆的闲话中听到的。
他说:“我既成了大房二郎,陆阿娇的二哥哥,得了陆氏夫妇的关照,我也应当与他们同仇敌忾,喜他们所喜,厌他们所厌。”
石头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这、这……我也没听说陆阿娇和陆大姑娘结怨啊,俩人见面都是笑呵呵的。”
农是云垂下眼眸,低沉的嗓音沁出,带着些许凉意,“陆乘风之前在猎场与六皇子一营,让太子脸面扫地,而陆书婵要嫁的人是,太子。”
石头面上一凛,“郎君的意思是……”
农是云抿了一下唇:“并不是看得见的刀光剑影才是纷争,真正的纷争往往是风平浪静下的暗流涌动。”
若他与陆书婵交情过深,将来,怕是让大房难做人。
“同你说这么多,是希望你谨记以后莫要同陆书婵走的太近。”
石头哑然失色,嗫喏着唇好半天没吭声,自家郎君大多数都是沉默的,哪怕他侍奉了他三年之久。
他从来都没有同他这么细致的分析过一件事。
而今,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