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刺的街道很快被武德司彻底封锁，血迹被清洗，尸体被拖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味和街坊邻里紧闭的门窗，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林凡没有回府，直接来到了武德司衙门的地牢。赵无极已经在那里，正对那名被生擒的“黑鹞”刺客进行审讯。
地牢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霉腐混合的怪异气味。那名刺客被特制的铁链牢牢锁在刑架上，浑身伤痕累累，左腕不自然地扭曲着，但眼神依旧如同困兽般凶狠，死死盯着走进来的林凡。
“怎么样？”林凡看向赵无极。
赵无极摇了摇头，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冷意：“北燕‘黑鹞’，名不虚传。常规手段用处不大，咬死了自己是江湖寻仇，对其他一概不知。”
林凡走到那刺客面前，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对方的脸：“江湖寻仇？用的却是北燕军中部弩，使的是北燕边军搏杀术。你们南院大王，什么时候成了江湖草莽？”
那刺客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随即又恢复凶狠，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要杀便杀，废话少说！”
“杀你？太便宜你了。”林凡冷笑一声，“你们‘黑鹞’小队，不会只来了你们三个废物吧？其他人藏在哪儿？接应的人是谁？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刺客闭上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林凡不再多言，对赵无极道：“交给你了，我需要知道他们完整的计划和人手布置。”
赵无极点了点头，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放心，到了这里，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最多一天。”
林凡相信赵无极的手段，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地牢。他知道，有些黑暗的事情，不需要他亲自沾染。
回到地面，清冷的夜风让他精神一振。雷豹迎了上来，独眼中满是戾气：“头儿，查清楚了，那三个杂碎是从西城一家叫‘悦来’的客栈摸过来的，那地方鱼龙混杂，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我已经派人把客栈暗中围了，就等您下令。”
“先别动。”林凡沉吟道，“‘黑鹞’小队行动，必有周密计划和备用据点。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让弟兄们盯死了，看看都有什么人进出，尤其是和那三个刺客有过接触的。我们要的是一网打尽，不是几条小鱼。”
“明白！”雷豹虽然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杀个痛快，但也知道林凡说得在理，压下火气，转身去安排。
接下来的两天，京城表面风平浪静，但武德司这张无形的网却收得更紧了。悦来客栈被严密监控，所有进出人员的画像和行踪都被记录在案。地牢里，赵无极的“工作”也在不为人知地进行着。
果然，在第二天傍晚，赵无极那边传来了突破。
那名“黑鹞”刺客在经历了非人的折磨和精神摧残后，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吐露了一些关键信息：他们这支“黑鹞”小队共有七人，由一名代号“鹞鹰”的头目带领，潜入京城已有多日，原本计划是摸清林凡的行踪习惯后，寻找最佳时机一击必杀。悦来客栈只是他们临时落脚点之一，他们在城南一处废弃的染坊还有一个更隐蔽的据点。至于接应和提供情报的内线，他的级别不够，只知道是通过特定渠道传递消息，并未见过真人。
七人，除了已死的两个和被擒的一个，还有四人，包括那个头目“鹞鹰”。
“染坊……”林凡看着赵无极提供的地址，眼中寒光闪烁，“是时候收网了！”
当夜，子时。
城南废弃的染坊区域一片死寂，只有几声野狗的吠叫偶尔响起。废弃的厂房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扭曲的阴影，如同蛰伏的怪兽。
数十名武德司最精锐的缇骑，在林凡和雷豹的亲自带领下，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对目标染坊的合围。
“确认目标四人都在里面。”一名负责监视的暗哨低声道，“半个时辰前进去后，再没出来。”
林凡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
行动！
没有呼喊，没有火光，只有一道道融入黑暗的身影，利用飞爪和矫健的身手，从不同方向潜入了染坊院内。
染坊主屋内，隐约有微弱的灯光透出。四名黑衣人正围着一张简陋的地图低声商议着什么，为首一人身形精悍，眼神锐利如鹰，正是“鹞鹰”。
突然，“鹞鹰”耳朵一动，猛地抬头，厉喝一声：“不对！有动静！”
然而，已经晚了。
“砰！”“砰！”
窗户和房门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暴力撞开，数道身影如同闪电般扑入。弓弦震响，弩箭如同毒蛇般射向屋内的黑衣人。
“散开！”“鹞鹰”反应极快，一脚踢翻桌子作为掩护，同时拔刀格挡射来的弩箭。
另外三名“黑鹞”成员也皆是百战精锐，虽惊不乱，立刻寻找掩体，挥刀迎战。
但武德司这次是有备而来，人数占优，又是突袭，瞬间就占据了绝对上风。
雷豹如同人形暴龙，直接找上了“鹞鹰”，两把横刀疯狂对劈，火星四溅，劲气激荡，将屋内的杂物震得粉碎。
林凡则如同鬼魅，身形在狭小的空间内飘忽不定，手中横刀专攻另外三名“黑鹞”的要害，刀光闪烁间，必有一人溅血后退。
战斗激烈而短暂。在绝对的实力和准备面前，剩下的三名“黑鹞”成员很快便被斩杀两人，重伤擒下一人。而“鹞鹰”也在与雷豹的疯狂对攻中，被林凡从侧面一刀刺穿肩胛，踢碎了膝盖，生擒活捉。
整个行动干净利落，从突入到结束，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
看着被死死按在地上、依旧试图挣扎的“鹞鹰”，林凡蹲下身，冷冷道：“‘鹞鹰’？南院大王麾下的精锐，也不过如此。”
“鹞鹰”死死瞪着林凡，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毒，嘶声道：“林凡，你休要得意，大王……绝不会放过你的。”
“那就让他来试试。”林凡站起身，对雷豹道，“全部押回衙门，严加看管！”
……
“黑鹞”小队在京城的覆灭，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虽然表面没有掀起太大浪花，但在特定的圈子里，却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北燕南院大王耗费心血培养的精锐刺杀小队，竟然在京城被连根拔起，这无疑是对北燕情报系统和南院大王威望的一次沉重打击。
然而，正如赵无极之前所提醒的，朝中的“风言风语”也开始悄然流传。
首先发难的是一位平日里并不起眼的御史。他在一次例行的朝会上，突然出列，弹劾武德司都指挥使林凡“恃宠而骄，行事酷烈”，在京城之内动用武力，波及无辜百姓（指遇刺街道的居民受到惊吓），有损朝廷体面，请求陛下申饬。
这弹劾看似不痛不痒，却像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与隆昌号有牵连的那位工部侍郎，也在几次非正式场合，隐晦地表达了对武德司权力过大、行事缺乏监管的“担忧”。言语间将林凡描绘成一个只知杀戮、不懂政治的武夫。
这些言论很快在部分文官中引起了共鸣。毕竟，林凡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又非科举正途出身，本就容易招致嫉妒和非议。如今接连立下大功，更是让一些人感到了不安。
流言如同瘟疫般扩散，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林凡在河西滥杀无辜，将普通马匪家属也一并处决的；有说他与北燕勾结，演了一出苦肉计以巩固权力的；甚至还有捕风捉影，暗示他与客居侯府的苏浅雪关系暧昧，有违礼法的……
这些流言大多荒诞不经，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其恶毒之处在于难以辩驳，且极易败坏名声。
雷豹和王狗剩听到这些风声，气得暴跳如雷，恨不得立刻带人去把那些嚼舌根的官员揪出来暴打一顿，却被林凡严厉制止。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林凡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些许流言，何足挂齿。我们的精力，不该浪费在这上面。”
他依旧每日按时前往武德司衙门处理公务，督促对北燕情报的收集和分析，仿佛那些恶意的中伤从未存在过。
然而，他不理会，不代表皇帝不理会。
几日后的御书房内，慕容明将几份弹劾林凡的奏折随手扔在一边，看着垂手肃立的林凡，淡淡道：“近日朝中有些关于你的议论，想必你也听说了。”
林凡躬身道：“臣行得正，坐得直，无愧于心，亦无愧于陛下。”
“朕知道。”慕容明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冷意，“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人，是见不得江山稳固，见不得朕有得力臂助。”
他站起身，走到林凡面前，目光深邃：“林爱卿，你可知，朕为何一直压着对隆昌号及其背后之人的查处？”
林凡心中一动：“陛下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不错！”慕容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一个工部侍郎的外甥，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和能量做下如此通天大案，朕要的是他背后那条真正的大鱼。所以，现在还不是动他们的时候，让他们再跳一会儿。”
他拍了拍林凡的肩膀：“至于那些流言蜚语，你不必放在心上。朕信你，比信他们多。做好你该做的事，边境不稳，北燕亡我之心不死，这才是头等大事。”
“臣，明白！”林凡心中一定，皇帝的态度明确而坚定，这比任何辩解都更有力。
走出御书房，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林凡深深吸了一口气。
朝堂的风波，他无所畏惧。
真正的战场，始终在边境，在那些看不见的硝烟之中。
而他的刀，早已磨得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