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荒原,如其名,是一片由无数巨大、风化骸骨堆砌而成的广袤地域。这些骸骨形态各异,有些属于早已灭绝的幽冥巨兽,有些则带着其他界域的特征,显然是在漫长岁月中,通过空间裂缝或其它方式遗落至此。荒原上终年笼罩着淡淡的灰色雾霭,能见度不高,空气中弥漫着枯骨与尘埃的气息,偶尔能见到一些低阶的食腐鬼兽在骸骨间穿梭。
这里地处幽冥域西北边陲,灵气稀薄,环境恶劣,并非幽冥殿或各大势力的核心控制区,反而因此滋生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交易与隐秘聚集地。
凌邪三人收敛气息,如同普通散修,在骸骨荒原中谨慎前行。他们需要找到一处消息灵通、且有可能提供跨域渠道的“黑市”或隐秘据点。界巡令虽然能指引方位,但对于这种具体的、非上古遗迹的世俗信息,并无帮助。
两日后,在一片形似巨龙肋骨的巨大骸骨山坳深处,他们发现了一处隐秘的修士聚集点。这里依托几具特别巨大的兽骨搭建了简陋的棚屋和摊位,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流动性的黑市。来往的修士大多气息阴冷,行色匆匆,彼此间保持着警惕的距离,显然都不是善茬。
凌邪将修为压制在神通境中期,云芷鸢和白清薇则维持在化海境,三人混入人群,并不起眼。凌邪的混沌雷瞳无声扫过,将黑市中的大致情况尽收眼底。这里交易的物品五花八门,有来自幽冥域各处的阴属性材料、残缺的鬼道功法、来路不明的法器,甚至还有一些被禁锢的低阶生魂。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以及偶尔的低声争执,构成了此地的背景音。
他们分头行动,白清薇负责在一些摊位旁驻足,倾听零碎交谈,收集关于近期幽冥域局势、通缉令风声以及荒原附近的空间异常等信息。云芷鸢则凭借恢复记忆后更敏锐的感知,留意是否有与神庭遗物或特殊血脉相关的物品或气息。凌邪则直接走向黑市中看起来规模最大、由几名气息彪悍鬼修看守的一座由巨大颅骨改造而成的石屋——那里挂着块歪斜的木牌,上书“百晓阁”三个古篆字。
石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陈腐的墨汁与血腥混合的气味。一个面容干瘦、眼珠泛着精明黄光的老者,正伏在一张巨大的骨桌前,用一支骨笔在一块兽皮上记录着什么。老者修为在化海境巅峰,在这黑市中算是顶尖。
感应到凌邪进来,老者头也不抬,慢悠悠道:“问讯、寻物、发布任务、购买情报,价码不同,先付定金,概不赊欠。”
凌邪走到骨桌前,丢出一小袋中品灵石——这是在遗弃之地击杀一些强大火灵后,从其巢穴中找到的少许战利品之一,在幽冥域也算硬通货。
“打听消息。前往琅霄域的稳定通道,官方或隐秘的均可,越详细越好。”
老者这才抬起头,黄澄澄的眼珠打量了凌邪一番,尤其在感受到凌邪身上那股内敛却不容小觑的气息时,眼神微凝。他掂了掂灵石袋,沙哑道:“跨界传送?胃口不小。官方的界域传送阵,只掌握在幽冥殿和少数几个顶尖势力手中,需验明身份、缴纳巨额费用、且通常只为特定目的开放,审核极严。”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至于隐秘通道……倒是有那么几条,但要么极其危险,要么代价高昂,要么……掌握在不好惹的存在手里。”
“说。”凌邪言简意赅。
老者伸出三根干枯的手指:“三条路。第一,‘碎星古道’,位于荒原极北的‘葬星峡谷’,是一条上古遗留的、连接幽冥与琅霄两域的空间裂缝带,内部空间极其不稳定,充斥着空间碎片和未知危险,但无需身份审核,只要你能活着走过去。近百年,成功者十不存一。”
“第二,‘冥河商盟’。这个商盟背景复杂,与多个界域都有生意往来,在幽冥域几个大型鬼城设有秘密跨域传送点,但要搭乘他们的传送阵,需有内部引荐,且费用是天价,还要签订苛刻的灵魂契约,保证不泄露传送点信息。”
“第三……”老者眼神闪烁了一下,“‘往生栈’。老夫听闻,往生栈的墨老,手眼通天,或许有特殊的渠道。但往生栈规矩古怪,收费不定,且要求完成他们指定的、往往极其困难的任务作为交换。”
三条路,各有利弊。碎星古道危险但直接;冥河商盟相对安全但门槛极高且束缚多;往生栈则充满了不确定性,但墨老之前的确展现过非凡的能量。
凌邪心中快速权衡。碎星古道的危险系数太大,且他们三人状态并非巅峰,云芷鸢更需稳定环境消化传承,不宜冒险。冥河商盟的“灵魂契约”是巨大隐患,且他们现在身份敏感,未必能通过审查。往生栈……虽然墨老心思难测,但至少有过合作基础,且对方似乎对自己有所图谋,或许可以谈判。
“关于往生栈的渠道,有更具体的消息吗?比如,近期墨老是否在招募人手,或者发布了什么特殊的跨域任务?”凌邪追问。
老者摇头:“往生栈的消息向来隐秘,非核心成员难窥其详。不过……”他犹豫了一下,似乎看在灵石的份上,补充道,“老夫前几日倒是听闻,往生栈似乎在暗中收购一批‘冥渊深处’特产的‘忘川水晶’,数量不小,用途不明。而‘忘川水晶’的稳定产出地,恰好靠近‘碎星古道’的入口区域……或许,两者有些关联?”
这消息有点意思。往生栈需要忘川水晶,而碎星古道入口附近就有产地。这是巧合,还是墨老在为某个需要穿越碎星古道的任务做准备?
“谢了。”凌邪又丢出几块灵石,转身离开石屋。
与白清薇和云芷鸢汇合后,凌邪将打听到的消息告知二人。
“碎星古道太危险了。”白清薇立刻否定第一个选项,“我们刚经历大战,云姑娘也需要稳定。”
云芷鸢也点头:“冥河商盟的灵魂契约不可取。往生栈……墨老此人深不可测,但或许是目前相对可行的选择。只是不知他会提出什么任务要求。”
凌邪沉思道:“百晓阁老者提及的‘忘川水晶’是个线索。我们或许可以先前往碎星古道入口附近的区域,尝试收集一些忘川水晶。一来,可以此作为与墨老交易的筹码或敲门砖;二来,也能就近观察碎星古道的情况,以备不时之需;三来,那里地处偏远,也能暂时避开幽冥域中心的搜捕。”
这个提议折中而稳妥,得到了二女的赞同。
他们又在黑市中采购了一些必要的补给品和荒原地图,尤其是一份标注了“葬星峡谷”与“忘川水晶”可能产区的简略地图。随后,三人悄然离开了这片骸骨黑市,朝着荒原更北方,那被灰色雾霭笼罩的“葬星峡谷”方向进发。
路途依旧荒凉,但比起遗弃之地,至少有了明确的方向和相对安全的环境。凌邪一边赶路,一边继续消化熔炼火海所得,并尝试将新理解的空间法则碎片融入幽影雷遁,使得遁速更快,隐匿性更强。云芷鸢则在赶路间隙,默默参悟《焚天秘录》的基础篇,引导涅盘凰血石的气息淬炼血脉,她能感觉到,自己对圣心与妖皇之力的掌控,正在一丝丝地增强。
数日后,一片更加荒凉、天地间仿佛弥漫着细碎星光尘埃的区域出现在眼前。这里便是“葬星峡谷”的外围。空气中游离的能量带着一种锋锐的割裂感,偶尔能看到极远处的天空,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如同星辰碎裂般的奇异光华。
按照地图指引,他们转向西侧,在一片由黑色玄武岩构成的、布满孔洞的山脉地带寻找“忘川水晶”的踪迹。这种水晶并非天然大量生成,而是忘川河水渗透特殊岩层后,经年累月凝结而成,蕴含精纯的幽冥水性与忘川特有的“遗忘”道韵,是炼制某些特殊法宝或施展阴冥秘术的珍贵材料。
寻找过程并不顺利。这种水晶产量稀少,且往往有强大的幽冥生物守护。他们遭遇了几波潜藏在地穴中的“噬魂岩蛛”和“阴髓蟒”的袭击,这些生物对活人生气极其敏感。但在凌邪如今实力面前,这些威胁有惊无险,反而提供了不少阴属性材料和妖丹。
终于,在一处极其隐蔽的、深达地底数百丈的幽暗水脉旁,他们发现了一片规模不大的“忘川水晶”矿脉。水晶呈深蓝色,内部仿佛有黑色的河水流动,散发着冰冷的幽冥气息与微弱的迷幻光晕。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开采时,一股强大的、带着浓郁血腥与混乱气息的威压,突然从水脉深处传来!
“哗啦!”
幽暗的水面炸开,一头体型庞大、似鳄似蛟、浑身覆盖着暗红色鳞片、长着三个狰狞头颅的怪物猛地窜出!它六只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三人,口中滴落着腐蚀性的涎液,气息赫然达到了法则境中期!
“三首冥血鳄!此地居然孕育出了这等凶物!”白清薇脸色一变。这怪物以吞噬幽冥血食与阴髓为生,皮糙肉厚,力大无穷,三个头颅还能分别喷吐毒液、血煞与神魂冲击,极难对付。
显然,这片忘川水晶矿脉,是这头三首冥血鳄的禁脔!
凌邪眼神一冷,正欲上前,云芷鸢却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让我试试。”她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正好试试新领悟的招式。”
凌邪略一沉吟,点了点头,退后半步,暗中戒备。他也想看看云芷鸢获得传承后的实战能力。
云芷鸢深吸一口气,面对凶威滔天的三首冥血鳄,她左手虚抬,掌心圣洁银辉凝聚,化作一朵缓缓旋转的“净世凰莲”;右手则屈指成爪,一丝暗金色的“焚天妖火”缭绕指尖。
她没有让两种力量直接冲突,而是凭借血脉中对父亲传承的感悟,以及新获得的《焚天秘录》中对力量平衡的阐述,尝试将它们以一种玄奥的轨迹同时催发!
“凰炎妖爪——净世焚天!”
她娇叱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流光,主动冲向三首冥血鳄!左手净世凰莲脱手飞出,精准地印向中间那颗喷吐毒液的头颅,纯净的净化之力与剧毒激烈对冲,发出“嗤嗤”声响,竟暂时压制了毒液!
同时,她右手燃烧着妖火的利爪,带着焚尽八荒的暴虐气息,狠狠抓向左侧那颗喷吐血煞的头颅!妖火与血煞碰撞,如同烈火烹油,轰然炸开!
三首冥血鳄吃痛,右侧头颅猛地转向云芷鸢,一道无形的神魂冲击波轰然发出!
就在此时,云芷鸢眉心那若隐若现的凤凰胎记微微一亮,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高贵威严的神凰威压骤然释放!虽然微弱,但位阶极高!那神魂冲击波撞在这股威压上,竟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威力大减,仅让云芷鸢身形微微一晃!
趁此机会,凌邪动了!他并未使用威力强大的混沌劫拳,而是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三首冥血鳄脆弱的脖颈连接处,指尖一缕凝聚到极致的、融合了蚀灵特性的混沌之气如同最锋利的细针,悄无声息地刺入!
“噗!”
蚀灵之气专伤灵体与能量核心,瞬间破坏了冥血鳄三个头颅力量协调的关键节点!冥血鳄发出痛苦而混乱的嘶吼,三个头颅的动作瞬间失调,攻击与防御出现巨大破绽!
云芷鸢抓住机会,左手净世凰炎与右手焚天妖火不再分开攻击,而是被她强行糅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金银交织、既蕴含净化又带着焚灭之意的奇异火柱,轰然灌入冥血鳄因痛苦而大张的中间巨口之中!
“轰隆!”
内外交攻之下,这头法则境中期的凶兽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哀鸣,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最终轰然倒地,气息全无。
战斗结束。云芷鸢微微喘息,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充满了兴奋与信心。她成功在实战中初步运用了两种力量,虽然离真正融合还差得远,但已经迈出了关键一步。
凌邪也暗暗点头。云芷鸢的成长速度超出预期,神凰血脉的潜力果然非凡。
三人迅速处理了冥血鳄的尸体(其鳞甲、妖丹、精血都是不错材料),然后开始采集忘川水晶。有凌邪的混沌雷瞳辨别品质与位置,开采效率很高。不久,他们便收获了足够数量的高品质忘川水晶。
将水晶妥善收好,三人离开了这处地穴。
站在地表,凌邪望向葬星峡谷方向,又看了看手中的水晶。
“接下来,是时候设法联系墨老,看看这笔‘水晶’,能否换来我们通往琅霄域的门票了。”
目标明确,资源在手,前往新界域的蓝图,正逐渐变得清晰。而墨老那深不可测的棋盘上,属于凌邪的这颗棋子,又将如何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