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蚀风涧的洞穴,三人依照残图与界巡令的双重指引,继续朝着遗弃之地深处行进。
越是往深处走,天地间的景象便越发诡谲。黑色的砂砾逐渐被一种暗红色的、触之滚烫的晶石碎屑取代,空气中硫磺与焦灼的气息浓烈得几乎化作实质,连呼吸都带着灼痛感。温度在急剧升高,远处的地平线上开始蒸腾起扭曲的热浪,隐约可见暗红色的光芒在地平线下涌动,仿佛大地之下沉睡着燃烧的巨兽。
“前方应当就是‘熔魂火海’了。”凌邪对照着守一残魂留下的《归墟边陲见闻录》中的描述,沉声道。卷轴中记载,熔魂火海并非寻常火焰,而是地脉阴火与归墟侵蚀后残留的寂灭余烬混合而成,不仅焚烧肉身,更直接灼烧神魂,一旦陷入其中,神魂会被点燃,在无尽的痛苦中化为灰烬。
云芷鸢越往前走,脸色越发苍白。她并非惧怕高温,而是体内那原本被定魂丹暂时安抚的圣心与妖皇之力,竟在此地环境的刺激下,再次变得躁动不安。圣心银辉试图净化周围的灼热与死寂,而妖皇暗金则仿佛受到了某种同源暴虐气息的吸引,跃跃欲试。更让她心悸的是,脑海中那些破碎的记忆残片,如同被投入火中的干柴,开始噼啪作响,闪现出一些更加混乱、更加灼热的画面片段——无尽的火海、崩塌的宫阙、震天的怒吼、以及一双充满悲悯与决绝的……金色眼眸?
“啊……”她突然捂住头,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晃了晃。
“芷鸢!”凌邪立刻扶住她,混沌之气涌入她体内,帮助她平复躁动的力量,“怎么了?”
“火……好多火……还有……眼睛……”云芷鸢喘息着,眼神迷茫而痛苦,“金色的眼睛……很悲伤……在看着我……”
金色眼眸?凌邪心中一动。在九霄界的传说中,与火焰和金色眼眸相关的,最着名的莫过于上古时期的金乌神族与凰族。而云芷鸢体内的妖皇之力,据墨老所言与上古妖皇有关,妖皇是否与这些种族存在关联?
“别强迫自己,慢慢来。”凌邪温声道,同时更加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云芷鸢记忆的松动,既可能是突破的契机,也可能带来未知的风险。
又前行了约一个时辰,一片浩瀚得望不到边际的暗红色火海,终于横亘在三人面前!
火海无边无际,暗红色的火焰并非熊熊燃烧,而是如同粘稠的岩浆般缓缓翻滚、流淌,时而掀起数十丈高的火浪。火焰无声,却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高温与一种直击心灵的灼魂之意!火海上空,空气完全扭曲,呈现出光怪陆离的景象,甚至能看到一些虚幻的、在火焰中痛苦挣扎的魂影一闪而逝。
这里就是熔魂火海!仅仅是靠近边缘,白清薇就感到玉尺清辉剧烈消耗,自身神魂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汗水瞬间湿透衣背。云芷鸢更是身体微微颤抖,左眼银辉与右眼暗金不受控制地交替闪烁,对抗着那股无孔不入的灼魂之力。
残图上标记的第二个节点,就在这片火海的中央区域!而界巡令上对应的那个光点,也在此刻微微发烫,指向火海深处。
如何渡过?
凌邪眉头紧锁。这火海范围太广,火焰性质特殊,直接飞渡,消耗巨大且危险重重。火海中显然也孕育着类似风灵的可怕存在。守一的见闻录中提到,熔魂火海中有一种名为“炎精”或“火魅”的灵体,无形无质,专噬神魂,极其难缠。
他仔细观察火海,混沌雷瞳穿透扭曲的热浪,寻找着可能的规律或路径。很快,他发现,在缓缓流淌的暗红火海之中,隐约存在着一些颜色稍浅、火焰相对平缓的“区域”,这些区域并非固定,而是如同洋流般,按照某种复杂的规律缓缓移动、交汇。
“火海之中,存在相对安全的‘火脉通道’。”凌邪结合见闻录的记载和自己的观察,得出结论,“顺着这些通道行进,可以最大程度避开狂暴的火流和可能潜伏的炎精。但通道并非一成不变,需要时刻感知调整。”
他将发现告知二女,并再次将大部分混沌护罩的力量集中在她们周围,尤其是云芷鸢身上。他自己则准备依靠对能量的敏锐感知和混沌之力的适应性来应对。
“跟紧我,绝不能离开护罩范围!”凌邪郑重叮嘱,随即选定了一条正在靠近他们这边、相对稳定的浅色火流边缘,纵身跃入了那翻滚的暗红火海之中!
“噗——”
仿佛跳入了滚烫的油锅!即便有混沌护罩隔绝,那恐怖的高温与灼魂之意依旧渗透进来,让三人瞬间如同置身炼狱!白清薇的玉尺清辉急速黯淡,云芷鸢闷哼一声,体内力量再次剧烈波动。
凌邪强忍着神魂传来的灼痛感,全力驾驭混沌之气,顺着那浅色火流的轨迹,在粘稠的火焰中艰难前行。他必须时刻感知火流的变化,及时调整方向,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旁边更加狂暴的暗红火浪之中。
火海之中寂静得可怕,只有火焰流淌的微弱汩汩声,以及那直击灵魂深处的“燃烧”感。偶尔能看到一些半透明、形态扭曲、散发着怨毒与灼热气息的魂影从火海中浮现,它们似乎是陨落在此地的生灵残魂所化,被火海禁锢,永恒承受灼烧之苦。这些魂影感受到活人气息,会发出无声的尖啸扑来,但在接触到混沌护罩时,便被蕴含的葬灭与净化之力驱散或吞噬。
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火焰颜色陡然加深,温度骤增!他们所在的这条“安全通道”似乎到了尽头,与另一股更加狂暴的暗红火流交汇!
“小心!”凌邪低喝,正欲强行转向,寻找新的路径。
异变突生!
下方粘稠的火焰猛地炸开,一道完全由精纯暗红火焰构成、长达十数丈、形如巨蟒的炎精猛地窜出!它没有五官,只有一对燃烧着惨白魂火的空洞眼眶,张开完全由火焰构成的大口,朝着三人噬咬而来!其气息之强,堪比法则境中期,更带着焚灭神魂的专属特性!
这炎精显然早已潜伏在此,等待着猎物进入绝佳的攻击位置!
火流交汇,前路受阻,炎精突袭!
危急关头,凌邪眼中寒光一闪,不仅没有躲避,反而迎着那炎精巨口,将一直压抑的《噬天魔神诀》全力运转!
“正愁火源不够精纯!来得正好!”
他右掌猛地探出,掌心之中,那融合了混沌、葬灭、阳炎、阴浊乃至一丝归墟之意的混沌吞噬漩涡再次出现!但这一次,漩涡的核心,那点归墟之意微微偏移,而新熔炼的、来自蚀风涧的一丝蚀灵本源悄然融入,使得漩涡带上了一种针对能量灵体的特殊分解与同化之力!
“噬天魔神,熔炼万法!炎精之火,亦为我薪!吞!”
混沌吞噬漩涡与炎精的火焰巨口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爆炸,只有无声的湮灭与掠夺!炎精那足以焚灭法则境神魂的恐怖火焰,在接触到混沌吞噬漩涡的刹那,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被疯狂地撕扯、吞噬、分解!那炎精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啸,庞大的火焰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黯淡!
它试图挣脱,但混沌漩涡的吸力无比恐怖,更有时刻变幻的多种顶级力量特性干扰着它纯粹的火灵结构!
几个呼吸间,这头强大的炎精便被凌邪硬生生吞噬殆尽,化为一股精纯的熔魂火精,流入他的经脉!这股火精狂暴炽热,带着强烈的灼魂特性,但在《噬天魔神诀》与混沌本源的熔炼下,迅速被降服、转化,其中关于火焰与神魂关系的法则碎片被剥离出来,融入凌邪的认知,而其精纯的火属性能量,则开始缓缓补益他之前战斗的消耗,甚至让他对火焰的亲和与掌控力,隐隐提升了一丝!
《噬天魔神诀》“熔炼万法”的特性,再次得到验证!只要是能量,无论其属性多么特殊、多么危险,理论上皆可吞噬转化!
吞噬了这头炎精,前方交汇处的狂暴火流似乎也因为失去了炎精的暗中操控而稍稍平息,出现了一条新的、可容通过的缝隙。
凌邪毫不停留,带着二女迅速穿过缝隙。
然而,就在他们脱离最危险的交汇区,进入一片相对宽阔平缓的火域时,被凌邪护在身后、一直努力对抗环境与体内躁动的云芷鸢,突然浑身剧震!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火海深处某个方向,左眼银辉与右眼暗金同时爆发出一阵强光!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强烈悲伤、眷恋与一丝熟悉感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她心底涌出!
“那里……有东西……在呼唤我……”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却又无比肯定,“很熟悉……很重要……”
凌邪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在遥远火海的深处,隐约有一座被暗红火焰包裹的、残破不堪的古老祭坛的轮廓!祭坛样式,竟与幽冥域宿命祭坛有几分神似,但更加古老,风格也更加粗犷,散发着一种蛮荒、悲壮的气息!
而界巡令上对应的光点,此刻也正指向那座祭坛!
云芷鸢失去的记忆,与这熔魂火海深处的古老祭坛,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