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卷着奶茶店的香芋味,裹着电动车的嗡鸣钻进快递箱缝隙。
凌风单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动——新增的订单提示像群蜂炸巢,声连成一片。
最顶端那个送外卖给天道的订单,备注栏突然跳出一行鎏金小字:坐标在你快递箱的箱底。
有意思。他低笑一声,指尖刚要点击接单,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夜琉璃的银发从箱口钻出来,蛇一般缠上他手腕:她的瞳孔泛起魔纹特有的紫芒,有人在窥伺你的因果线。
电动车地刹在巷口。
凌风望着后视镜里空无一人的街道,又低头看快递箱——箱壁上名可名,非常名的篆文正在渗出星芒,像被某种力量唤醒的古老契约。
是黑榜笔的残魂?他想起观星台里墨衡子咳出的黑血,那截断笔上还缠着未散的诅咒。
比那更麻烦。夜琉璃的指尖按在他后心,魔元如活物般钻入他经脉,是天道的...监察者。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玻璃碎裂声。
凌风抬头,正看见三楼晾衣绳上的塑料盆落地。
但让他寒毛倒竖的,是盆里泡着的红袜子——袜尖绣着的金色太极图,正是九鼎盟执法堂的标记。
他们追得倒快。他弯腰从快递箱摸出包错位引香灰,刚要撒向空中,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寄魂郎发来的语音。
沙哑的三弦声里混着人声:小友,茶棚的说书人全被下了封喉咒,但我把《替罪谣》刻进了十七具死士的影子里。
此刻全城的井台、门槛、老墙根,都在传唱你的名字。
名字?凌风一怔。
对,名字。寄魂郎的声音突然变得悠远,像从另一个时空传来,墨衡子用黑榜笔篡改他人名讳,你却让百姓自发传颂。
当千万人同时念你的名,这名字便成了天道都要忌惮的符。
电动车后座的快递箱突然发出清鸣。
箱盖自动弹开一线,漏出的光在地面投出星图——那是昨夜赏善榜投影的缩小版,每颗星都对应着一个曾受助的百姓名字。
原来如此。凌风突然笑了,他扯下外卖头盔扣在夜琉璃头上,你说过,最狠的黑榜是人心。
现在,人心在给我写新的榜单。
他猛拧电门,电动车如离弦之箭窜出巷口。
风掀起他的外卖服下摆,露出腰间别着的半截黑榜断笔——那是方才在修理厂捡的,此刻笔身上的血纹正随着二字的传唱逐渐淡去。
九鼎盟的飞舟从云端俯冲而下,玄玑子立在船头,周身青光大盛:凌风,交出快递箱,本宗保你周全!
凌风没有减速,反而加速冲向十字路口。
那里围了一圈晨练的老人,王阿婆正举着个铁皮喇叭喊:信使是好人!
墨衡子才是黑榜妖人!
玄玑子,你看。他指着人群,他们信我,比信九鼎盟的鉴心碑更真。
飞舟在头顶悬停。
玄玑子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王阿婆怀里的木牌上——那是她孙儿的遗照,背面用红漆写着信使救我。
你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动摇。
没做什么。凌风刹车停在斑马线前,快递箱的光漫过他脚面,只是告诉他们,被黑榜判了的命,也能自己改。
人群突然爆发出欢呼。
老哑巴举着写满的纸板挤到最前,卖豆浆的小哥把保温桶举过头顶:我给信使免单!
玄玑子望着这一幕,忽然想起昨夜鉴心碑上的血字——原本该指向凌风的凶煞之气,此刻竟顺着的名讳,反缠到了墨衡子的命纹上。
他终于明白,真正篡改天机的不是快递箱,而是千万人共同的信念。
退下。他对身后修士挥手,飞舟缓缓升高,本宗要见的,是万界信使,不是送外卖的小子。
凌风跨上电动车,冲玄玑子挑眉:那得看您有没有诚意下单了。
手机再次震动。
那个送外卖给天道的订单终于显示接单成功,备注栏的字变成:餐品:人心为馅,公道作皮,名为新秩序的包子。
快递箱突然剧烈震动。
箱底浮现出一道金色裂缝,从中飘出张半透明的菜单——正是凌风用了三年的外卖单,此刻每道菜名旁都多了行小字:可送仙,可赠魔,可递天道。
该去送第一单了。他对夜琉璃笑,后者扯下头盔扔回箱里,银发在风里翻卷如焰。
电动车汇入早高峰的车流。
快递箱的光穿透晨雾,在每块广告牌、每扇窗户、每个行人的瞳孔里投下星图。
那些曾被黑榜判了的名字,正随着的传唱,在星图上亮起属于自己的光。
笔判阁的观星台内,墨衡子的手指终于松开断笔。
黑血浸透的地板上,歪歪扭扭写着半句话:原来...名...
他的眼睛失去焦距,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千里外快递箱的光,正穿透云层,照亮整座城市的命盘。
而在更遥远的地方,某个笼罩着混沌雾气的高台上,一道俯瞰众生的目光突然顿住。
它望着人间那团越来越亮的星图,喃喃道:有意思,竟有人用二字,撬动了天道的秤。
电动车的引擎声渐远。
快递箱的箱壁上,名可名,非常名的篆文彻底点亮,化作一条光河,汇入天际的星图。
这一次,执笔写名的,不再是黑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