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子时。
元玄曜没有选择强攻。
他与十名最精锐的止戈卫。
如同壁虎般。
悄无声息地顺着佛塔的残垣。
潜入了寺院的后院。
脚下的瓦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仿佛每一步都踏在绷紧的弦上。
让人心弦紧绷。
只有几间禅房还亮着微弱的灯火。
光线昏黄。
象是鬼火在跳动。
将窗纸上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狰狞。
元玄曜的耳朵微微一动。
他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极其压抑的……铁链拖拽声。
以及皮鞭抽打在血肉上的闷响。
每一次闷响都象是一记重锤。
敲打在元玄曜的心头。
让他胸口那股被压抑的怒火。
再次翻涌起来。
几乎要将他撑爆。
声音,来自后院最深处的一座偏殿。
那偏殿的飞檐在夜色中如同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凶兽。
吞噬着月光。
当元玄曜如猫般。
无声地落在偏殿的屋顶。
揭开一片瓦片向下望去时。
他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直冲鼻腔。
那是血与汗混合的味道。
灼烧着他的嗅觉!
殿内,并非禅房。
而是一座……私刑堂!
七八名身穿粗布僧袍的“武僧”。
他们的肌肉在昏黄的烛火下高高隆起。
正手持浸了盐水的皮鞭。
疯狂地抽打着一个被绑在十字木架上的、浑身血肉模糊的人!
皮鞭带着风声。
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血肉撕裂的闷响。
每一次闷响都象是一记重锤。
敲打在元玄曜的心头。
让他牙关紧咬。
那人早已不成人形。
皮开肉绽。
但从他那魁梧的骨架和即便在昏迷中。
也依旧死死攥紧的拳头可以看出。
此人,曾是一名何等悍勇的军人!
他的生命力顽强得令人心悸。
像一株在绝境中求生的野草。
而更让元玄曜心胆欲裂的是。
在那人血肉模糊的胸口。
一个用烧红的烙铁烫出的、狰狞的“玄鸟”图腾。
依旧清晰可见!
那图腾仿佛在跳动。
灼烧着元玄曜的眼眸。
象是在无声地控诉着滔天的罪恶。
就在这时。
一名武僧似乎打累了。
将皮鞭扔在地上。
从一旁的水桶里舀起一瓢冷水。
狠狠地泼在了那人的脸上。
冷水激得那人身体一颤。
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醒醒!贺兰家的硬骨头!说!《景穆玉牒》的另一半,到底藏在哪里?!”
武僧狞笑着。
声音粗嘎。
如同夜枭啼鸣。
充满了残酷的快意。
贺兰!
元玄曜的脑海中,如同有惊雷炸响!
他猛地攥紧了斩浪刀。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几乎要捏碎刀柄。
贺兰铁!
那个在黄河岸边。
向他跪地叩首。
高呼“少主”的拓跋狼骑都统!
那个在冰冷的风雪中。
依旧眼神坚毅的汉子!
这被囚禁之人。
竟然是“贺六浑”的兄弟。
是父亲在北境布下的忠诚旧部!
一股滔天的怒火。
瞬间从元玄曜的心底轰然喷发!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几乎要压抑不住。
当场冲下去。
将这些恶徒碎尸万段!
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与愤怒。
这种愤怒不仅是对敌人的。
更是对自己行动迟缓的自责。
然而。
就在他即将动手的瞬间。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杀机。
如同毒蛇般。
从他身后悄然袭来!
那股杀意带着一股腐朽的檀香。
混杂着令人不安的死亡气息。
直窜他的后颈。
“阿弥陀佛。”
一个苍老而又阴冷的声音。
在他身后响起。
如同两块墓碑在互相摩擦。
刺得元玄曜耳膜生疼。
那声音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仿佛能冻结空气。
连他胸口那翻涌的怒火。
都瞬间凝滞了几分。
“施主,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
元玄曜猛地转身!
只见偏殿的屋脊之上。
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身披大红袈裟、手持一串骷髅佛珠的老僧。
那袈裟的颜色在夜色中显得诡异而妖冶。
像一团燃烧的血火。那老僧面容枯槁。
眼窝深陷。
两颗眼珠却亮得如同鬼火。
在夜色中闪烁着贪婪与残忍的光芒。
他不像个僧人。
更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身上散发着一股腐朽与血腥交织的恶臭。
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