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刚过，荣国府檐下的红灯笼还未撤去，在料峭春寒中摇曳出零星暖意。东院书房里的银霜炭却已换成了清淡的果木炭——贾赦说烟气太重，扰他心神。
整整一个月又七天。
第九关像一座精密的机关城，每推进一寸都要付出巨大心力。那些会分裂的“顽石”、会变形的“迷雾”、会连锁反应的“枷锁”，还有那催命符般的“时间流沙”......贾赦试过四十九种推演方案，画废的宣纸摞起来有半尺高。
但这一个多月，他也并非全无收获。
他发现了“顽石”分裂的规律——每七步必有一次小分裂，每二十一步会有一次大分裂。他摸清了“迷雾”变形的节奏——就像潮汐，有固定的涨落周期。他甚至找到了“枷锁”之间的能量共振节点，那需要极其精准的时机把握。
最重要的是，他学会了“等待”。
从前的贾赦是匹烈马，只会横冲直撞。现在的贾赦，学会了在关键时刻勒紧缰绳，耐着性子等那个“恰好”的时机。
这天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窗外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是又要下雪。书房里却异常安静，连炭火噼啪声都显得小心翼翼。
贾赦闭目坐在书案前，呼吸悠长绵密——这是练拳后养成的习惯。脑海中，第九关的阵法正缓缓铺开，每一个图案的位置、每一种障碍的特性、每一条可能的路经，都已烂熟于心。
他没有急着开始。而是像高手对决前，先调整自己的气息、心跳、乃至每一寸肌肉的状态。
邢悦今日没有做针线。她安静地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卷《齐民要术》，目光却落在窗外那株老梅树上。枝头还有零星几朵残梅，在寒风中瑟瑟地开着。她知道，他在最关键的时刻。
忽然，贾赦睁开眼。
眼神清澈锐利，像出鞘的刀。
他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开始了。
第一步行云流水。三颗同色“水纹图案”消融，露出一片空隙。几乎同时，左上方一团“迷雾”开始变形，按照预料向右侧偏移。
第二步精准如尺。一个“连环爆”在“枷锁”边缘炸开，能量的余波恰好冲击在共振节点上。两重“枷锁”的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第三步险之又险。就在“时间流沙”即将耗尽的前一瞬，贾赦发动了“五色连消”。绚烂的光芒席卷而过，清空了中央大片区域，也触发了隐藏的“奖励步数”——额外三步！
邢悦屏住了呼吸。她看不见光屏，却能看见贾赦的表情——那是一种全神贯注到极致的平静，额头青筋微微鼓起，指尖却稳如磐石。
第四步、第五步、第六步......
“顽石”开始分裂了！按照推演，这次应该是大分裂。贾赦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个奇异的弧线，没有去清理那些碎石，反而引爆了远处一组看似无关的“火焰图案”。
轰——
连锁反应！新分裂的“顽石”被爆炸的冲击波推着，恰好撞上了右侧的“迷雾”！两相抵消，硬生生在绝境中撕开一条通路！
第七步、第八步......
剩下的障碍已经不多了，但“时间流沙”也所剩无几。贾赦的额头渗出冷汗，呼吸开始急促。脑海中，四十九次失败的经验飞速闪过，最后定格在一张推演图上——那张他三日前画完，又自己否定的方案。
不，不对。
还有第九种可能。
一个被他忽略的、看似违背常理的路径。
贾赦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放弃了已经计算好的安全路线，手指在空中猛地一划，点向那个最不可能的位置——一块孤零零的、被所有人都会忽略的“基础图案”。
“砰！”
微弱的闪光。那块图案消失了，没有引发任何连锁。
邢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见贾赦的手指在颤抖，看见他闭上了眼睛，仿佛在等待什么。
一息。
两息。
三息。
就在“时间流沙”彻底耗尽的刹那——
那块消失的图案位置，突然迸发出璀璨的金光！像一颗种子破土而出，瞬间长成参天大树！金光所过之处，所有残余的“迷雾”、“枷锁”、“顽石”......如冰雪消融！
整个第九关的阵法，土崩瓦解。
【叮——！恭喜通关第九关！】
【通关评级：甲上！完美！】
【通关奖励：宝箱已发放，请宿主及时开启！】
贾赦猛地睁开眼，胸膛剧烈起伏。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他看向意识深处——那里悬浮着一个流光溢彩的宝箱，比以往任何一个都要华丽。箱体是透明的琉璃质地，内里流转着七彩霞光，隐约能看见几样物事的轮廓。
“夫、夫人......”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快......开箱！”
邢悦早已放下书卷，快步走到他身边。她凝神静气，用意念触碰那个绚烂的宝箱。
“咔哒。”
清脆的开启声仿佛响在灵魂深处。宝箱盖子缓缓打开，七彩霞光喷薄而出，将整个意识空间映照得如梦似幻。光芒持续了足足十息，才渐渐收敛，露出箱内的五样宝物。
第一样，是三包用素绢细心包裹的种子。绢布上绣着栩栩如生的果实图案——一种鲜红欲滴、点缀着细小黑籽；一种金黄圆润、表面布满网纹；一种晶莹剔透、如同串串紫水晶。旁边标注：【名种水果种子套装（草莓、蜜瓜、水晶葡萄）】。
第二样，是两枚龙眼大小的丹丸，通体莹白如玉，表面有淡淡的云纹流转，散发着清新的草木香气。【强体丸】x2。
第三样，是一卷青玉色的竹简，用银丝系着。展开后，里面是更加复杂精妙的人形图谱和呼吸法门。【初级武功秘籍（进阶）】。
第四样，是金光灿灿的元宝，整整齐齐码放着，那数量......【五百两金】！
饶是邢悦心性沉稳，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五百两黄金！还有那些闻所未闻的“水果种子”！
她将意识收回，看向贾赦。他正眼巴巴地望着她，脸上混合着期待、好奇和一丝孩子气的得意。
“如何？”贾赦问。
邢悦定了定神，将所见一一道来。当她描述那三种水果种子的模样时，贾赦的眼睛越睁越大。
“草莓？蜜瓜？水晶葡萄？”他重复着这些陌生的名字，“这些都是......果子？”
“看图案应当是的。”邢悦也难掩好奇，“这鲜红的小果看着就喜人，金黄的瓜纹路奇特，那紫葡萄......竟像水晶般透明。”她顿了顿，“这些怕是海外异种，中原从未得见。”
贾赦搓着手，兴奋地在书房里踱步:“仙家之物，果然不同凡响！夫人，快将那种子取出来看看！”
邢悦点头，凝神锁定那三包种子。微光闪过，素绢包裹出现在她手中。绢布触手柔滑，绣工精湛，那草莓的鲜红、蜜瓜的金黄、葡萄的紫晶，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果香。
贾赦小心翼翼地接过，解开一包——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褐色小籽，细如沙粒，却散发着奇异的清香。另一包是扁平的长形籽，淡黄色。第三包则是圆润的深紫色小颗粒。
“此物倒是新奇。”贾赦捻起几颗草莓籽，对着光仔细端详，“这么小的籽，能长出那般鲜红的果子？”他想象不出那画面。
邢悦却已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思绪飞快转动。她重新包好种子，神色郑重:“老爷，此等仙种，绝不能轻忽。需得找最可靠的人，用最好的地，精心伺候。”
她立刻唤来秋桐:“去请周瑞庄头，就说有要事相商，务必即刻过来。”
不到半个时辰，周瑞便气喘吁吁地赶来了。他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面庞黝黑，手掌粗大，穿着半旧的青布棉袄，行事却稳妥干练——之前安排棉花试种，便是他一手操办，邢悦很满意。
“给老爷、太太请安。”周瑞规规矩矩行礼。
邢悦屏退左右，只留秋桐在门外守着。她将三包种子摊开在书案上，周瑞只看了一眼，眼睛就直了。
“这、这是......”他种了半辈子地，从未见过这样的种子。那清香、那色泽、那包装的精细......“太太，这是？”
“这是机缘巧合得来的海外异种。”邢悦说得含蓄，“分别是草莓、蜜瓜、水晶葡萄。你种地经验老道，看看可能培育？”
周瑞不敢用手碰，只弯着腰凑近了看，鼻翼翕动，仔细嗅着那香气。半晌，他直起身，神色凝重:“太太，恕小的直言，这三种子，小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观其籽粒饱满，香气清正，必非凡品。只是......”他犹豫了一下，“既是海外物种，恐怕对水土、气候要求极严。如今虽已开春，但倒春寒厉害，若是直接下地，怕是要糟蹋了。”
邢悦点头:“我也正有此虑。依你之见？”
周瑞沉吟道:“小的庄子上，倒有两间旧暖房，是前头主人留下的，修缮一番还能用。不如先在暖房里育苗，待苗壮了，再寻庄子最肥的那三亩上等地移栽。只是......”他苦笑道，“小的实在不知这些种子的习性，浇水、施肥、光照，全得摸着石头过河。”
“无妨。”邢悦语气坚定，“你只管大胆去试。需要什么物料、人手，尽管开口。银钱从我的私账上支。”她顿了顿，看向那三包种子，眼神温柔而期待，“这些种子，是给老爷和哥儿准备的。种成了，便是咱们自家的口福。你明白吗？”
周瑞心头一震。他听懂了言外之意——这是主子们要吃的，是顶天要紧的事。他扑通跪下:“太太放心！小的就是不吃不睡，也要把这些仙种伺候好了！若是糟蹋了一粒，小的提头来见！”
“起来。”邢悦虚扶一下，“尽心便是。此外......”她压低声音，“此事机密，暖房周围要派人日夜守着，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庄子上的人，你挑最可靠的用。”
“是！”周瑞重重磕了个头，这才起身。他小心翼翼地将种子重新包好，像捧着祖宗牌位似的搂在怀里，告退出去了。
书房里重新安静下来。贾赦全程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邢悦安排。直到周瑞走了，他才叹道:“夫人思虑周全，为夫不及。”
邢悦摇摇头:“妾身不过是顺着老爷的福气，做些分内之事。”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眼神却亮晶晶的，“老爷可想象得出？来年此时，咱们或许就能尝到那鲜红的草莓、金黄的蜜瓜、水晶般的葡萄了。琏儿定会喜欢。”
她转过身，对贾赦展颜一笑，那笑容里带着纯粹的欢喜和期待:“待种成了，老爷和琏儿便有口福了。”
窗外，第一片雪花悄然飘落。
贾赦看着妻子在暮色中温柔的侧影，看着书案上剩下的强体丸、武功秘籍和那箱黄金，忽然觉得，这第九关破得值。
不，是太值了。
那些一个多月的煎熬、四十九次的失败、无数个不眠之夜的推演......在这一刻都有了意义。不是为了金银，不是为了丹药，甚至不是为了武功秘籍。
而是为了这一刻，她眼中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为了那句“老爷和琏儿便有口福了”。
他走过去，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微凉，他的掌心温热。
“夫人辛苦了。”他说。
邢悦微微一怔，随即笑了:“是老爷辛苦。”她看向那些奖励，目光最后落在那卷进阶武功秘籍上，“老爷的拳法，可以更上一层楼了。”
雪越下越大，很快将庭院染白。书房里的烛光亮起来，温暖的光晕将两个人的身影投在窗纸上，依偎在一起。
第九关破了。但贾赦知道，这只是开始。
后面还有第十关、第十一关......还有无数个关卡等着他去征服。但此刻，他不再焦虑，不再急躁。
因为他有了要守护的东西——这个家，这个终于像个“家”的家。
还有那些种子，那些承载着希望和甜蜜的种子，正在某个暖房里，静静等待破土而出的时刻。
未来很长。但每一步，都踏在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