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把炒股App收进文件夹的第三个月，办公室的股潮却丝毫未退，反而因为几只妖股的暴涨，变得更加狂热。他依旧在茶水间听着同事们的讨论，只是不再参与，而是抱着保温杯，默默观察着那些被欲望裹挟的面孔，突然就懂了老方课程里说的“人就是一团欲望”。
午休时，老周捧着一碗加了双份肥肠的盖浇饭，坐在林舟对面大快朵颐，嘴角沾着油星，嘴里还念叨着：“昨天那只票我要是没卖，今天又能赚五千，悔死我了！”他把筷子往碗边一戳，满脸懊恼，像是丢了什么宝贝。
林舟看着他面前空了的油碟，想起老周每次吃饭都要吃到撑，哪怕胃里胀得难受，也非要把最后一口菜扒进嘴里。“周哥，你明明吃不下了，干嘛还硬塞？”林舟忍不住问。
老周抹了抹嘴，瞥了他一眼：“不吃完浪费，而且多吃点，下午盯盘才有劲。”顿了顿，又开始抱怨，“说起来，我那只票真是亏，本来赚了三千，想着等它再涨涨，结果跌了，最后只赚了五百就跑了，你说气不气？”
林舟没说话，心里却泛起波澜。老周对食物的欲望，和他对股市盈利的欲望，简直如出一辙——不满足就痛苦，哪怕已经得到了一部分，也因为没达到预期而焦躁。就像老方说的，食欲难克服，而股市里对盈利的贪念，更是像性欲一样极难克服的本能，一旦被勾起来，就再也难以平息。
这时，实习生小李凑过来，手里举着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内部消息”：“周哥，你看这个，我朋友说这只票下周肯定翻倍，现在买进去，稳赚不赔！”小李眼睛发亮，像是发现了金矿，那股急切的模样，像极了当初第一次入市的林舟。
老周一把抢过手机，反复看了三遍，一拍大腿：“真的假的？要是真的，我把手里的票全清了，满仓干这个！”他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仿佛翻倍的盈利已经唾手可得。
林舟看着那行模糊的“内部消息”，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自己当初也是信了所谓的“小道消息”，才在支撑位盲目进场，最后亏得一塌糊涂。那些看似唾手可得的盈利机会，就像摆在面前的肥肉，明明知道吃多了会撑坏肚子，却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抓。
“周哥，这消息靠谱吗？别是陷阱。”林舟忍不住提醒。
老周摆摆手，满不在乎：“怕什么？我朋友在券商上班，能有假？再说了，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就没了！”他当即打开炒股App，开始清仓手里的票，手指点得飞快，脸上写满了对“大钱”的渴望。
小李也跟着操作，嘴里念叨着：“我先投五千，赚了就请大家喝奶茶！”
林舟看着他们，想起老方说的“唾手可得的东西，往往是欲望的诱饵”。食欲面前，免费的自助餐会让人吃到撑破胃；性欲面前，轻易的诱惑会让人失去理智；而股市里，唾手可得的“盈利消息”，则会让人忘记止损的纪律，一头扎进深渊。
接下来的几天，老周和小李每天一到办公室就盯着屏幕，期待着股价翻倍。第一天，那只票涨了两个点，老周乐得合不拢嘴，说：“你看，我说没错吧？再过几天，就能翻倍了！”小李也跟着欢呼，说要把本金加到一万。
可到了第四天，那只票突然低开，直接跌了八个点，紧接着连续三天跌停。老周的脸从红透到惨白，坐在工位上一言不发，手里的保温杯被捏得变形。小李更是眼圈泛红，趴在桌上小声啜泣，那一万块是他攒了半年的房租。
林舟路过老周的工位，看到他的交易记录——他不仅满仓了那只票，还借了两万块的网贷加仓，现在亏得血本无归。老周抬头看到林舟，苦笑着说：“我明明知道该止损，可想着翻倍的利润就在眼前，就舍不得走，结果……”
结果就是，他像当初硬塞最后一口饭一样，被贪念撑破了自己的交易底线。不满足于眼前的小盈利，非要追求唾手可得的“大钱”，最后落得满心痛苦。
那天晚上，林舟去茶馆找老方，想聊聊自己的见闻。老方正在泡茶，看着林舟坐下，慢悠悠地说：“你看这茶，淡了想加茶叶，浓了又嫌苦，人就是这样，永远在不满足里折腾。”
他给林舟倒了一杯茶，继续说：“食欲是基础欲望，你饿的时候，一个馒头都觉得香，吃饱了，山珍海味也腻；性欲是本能欲望，越是克制，反而越容易被诱惑；而股市里的盈利欲，是叠加了贪婪的欲望，比前两者更难克服。那些看似唾手可得的盈利，就像摆在饿汉面前的肥肉，看似能解饿，实则可能噎死自己。”
林舟想起老周和小李，点点头：“他们就是觉得翻倍的利润唾手可得，才忘了止损，最后亏得一塌糊涂。”
“更可怕的是，就算他们真的靠消息赚了一次大钱，很快也会陷入无聊。”老方放下茶壶，“满足了盈利的欲望，就会想着赚更多，一旦没了新的目标，就会觉得股市没意思，然后又开始寻找新的‘唾手可得’的机会，陷入痛苦和无聊的轮回。”
林舟突然明白，自己当初亏了钱后的痛苦，和老周赚了小钱后的不满足，本质上都是欲望在作祟。而交易的纪律，止损和赚小钱的原则，其实就是在给欲望套上枷锁，不让它肆意生长。
离开茶馆时，夜色已经深了。林舟看着街上的灯火，想起办公室里那些依旧在股市里挣扎的同事，想起老周惨白的脸和小李的眼泪，心里格外清醒。股市从来不是考验运气的赌场，而是考验人性的战场，只有驯服了自己的欲望，不被唾手可得的诱惑迷惑，才能在这场交易里，既不被痛苦裹挟，也不被无聊牵绊。
而他能做的，就是守着自己的纪律，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哪怕只是赚小钱，也比被欲望牵着鼻子走，最后落得一场空要好。毕竟，在欲望的困局里，最难得的从来不是赚大钱的能力，而是知足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