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趣了？”
源翼清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鬼舞辻无惨的嗤笑。
鬼舞辻无惨的身体猛然一抖，那双梅红色的竖瞳瞬间收缩。一瞬间，时空仿佛错乱，将他拖回了四百年前那个令他魂飞魄散的夜晚。
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什么？”语气中带着些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疑。
源翼清的目光牢牢锁定着他，再次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哪里有趣了？”
“哪里好笑了？”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又像是尘封了四百年的噩梦骤然照进现实。鬼舞辻无惨的瞳孔剧烈震颤，汹涌而来的惊慌与刻入骨髓的恐惧瞬间吞没了他。
是这两句话！
这语调……甚至是细微的间隔……
还有这萦绕不去的、令人作呕的熟悉感……
是他！
他回来了！
不！不可能！
那个人早就死了！死得透透的！黑死牟亲手了结了他！我亲眼看过他的尸体！连一丝生机都没有留下！
不！绝不可能是他！
他的内心在疯狂咆哮。皮肤之下，无数血管和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蠕动，仿佛要破体而出。宽大黑色大衣下，他的手指微微抽搐，指尖变得尖利。
开启了通透世界的源翼清，清晰地看到了鬼舞辻无惨体内正在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原本稳定的身体此刻变得狂暴而混乱，血肉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疯狂地冲撞着皮肤的束缚，好像想要逃离。
源翼清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诧异。
这两句话，不过是他从鬼舞辻无惨的记忆中看到的，属于继国缘壹的台词。
威力竟然有这么大吗？是不是刺激过头了？
就在这时，产屋敷耀哉的声音响起，恰到好处地插入了这番几乎要失控的对峙：“翼清……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源翼清将目光从鬼舞辻无惨的身体上移开，微微低头：“是，主公大人。”
他注意到，在产屋敷耀哉开口的瞬间，鬼舞辻无惨体内的混乱，竟然奇迹般地平息了一些，虽然依旧不稳定，但至少不再处于立刻爆发的边缘。
鬼舞辻无惨在听到产屋敷耀哉的声音后，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惊惧，竟被抚平了一些。他那五颗大脑在短暂的混乱后，迅速达成了统一，强行将那股源于灵魂的恐惧按了下去。
巧合！对，一定是巧合！
这个叫源翼清的剑士实力平平，上次交手不堪一击，根本不足为惧！
他怎么可能知道那两句话！
一定是巧合！
他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那片刻的失态，立刻将目光重新投向产屋敷耀哉，发出一连串急促而冰冷的低笑：
“呵……呵呵……真让我失望。”
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漠与傲慢：“妨碍了我整整一千年的产屋敷一族的领袖，竟然是这样一副狼狈的模样，浑身都散发着尸体的味道……”
产屋敷耀哉用那双布满可怕紫斑的手，艰难地支撑着自己，想要坐起来。然而上半身刚一坐直，他便控制不住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鲜红的血液从口中喷溅而出，染红了他的手背和身下洁净的床褥，触目惊心。
天音夫人轻柔地拍打着他的后背，眼中充满了痛惜，却依旧保持着沉默。
产屋敷耀哉喘息着，抬起手，示意自己无妨。他重新抬起头，脸上的绷带松开了一些，露出一只无神的眼睛。
“你说的对。”他缓缓地讲述，“几个月之前……医生就告诉我，我的生命只剩下几天……但是我还是活到了现在……”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挤压而出，“这都是因为……我一直想要消灭你啊。”
鬼舞辻无惨看着他那副油尽灯枯却依旧执着地燃烧着恨意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冰冷地宣告：
“你的妄想，今天就要彻底破灭了。”
鬼舞辻无惨迈开脚步，踏上了和室边缘的石阶。一步，两步，最终完全踏入了室内。他与源翼清之间的距离缩短，近到源翼清能清晰地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要被冻结。
源翼清的手在暗处握紧了刀柄，要不是产屋敷耀哉有令，他真想现在就扑上去把这鬼王剁碎了扔出去。
鬼舞辻无惨的目光扫过源翼清按在刀柄上的手，面露讥诮。他根本不在意这种程度的威胁，就像大象不会在意蚂蚁举起的前足。他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产屋敷耀哉身上，这个鬼杀队的首领比眼前这个毛头小子重要得多。
产屋敷耀哉的头依旧看着门口的方向，他那张被病魔摧残得不成样子的脸上，此刻竟浮现出异常清晰的微笑，那笑容中是洞悉一切的平静。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惨。”
鬼舞辻无惨的脚步微微一顿，眼睛微微眯起。
“你梦想着永恒，梦想着不灭。”产屋敷耀哉缓缓说道。
鬼舞辻无惨面无表情，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即将被自己一脚踩死的虫子：“你说对了。而我的梦想，即将在这里，在你眼前彻底实现。”
“不……”产屋敷耀哉否定了他的话，那抹微笑依旧挂在嘴角，“你的梦想不会实现。”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永恒真正的含义。就像你永远理解不了，为什么明明很多孩子都很害怕死亡，却总有人前赴后继。”
鬼舞辻无惨似乎觉得胜券在握，并不介意在产屋敷耀哉生命的最后时刻，像猫戏老鼠一样多给他一点说话的时间：“你想说什么？濒死之人的胡言乱语吗？”
产屋敷耀哉的声音仿佛穿透时光，低沉而悠远：
“我知道……”
“永恒，就是人的意志。
千年来，即使有无数可怜的孩子死去，但是鬼杀队从未被真正毁灭过。
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人的意志是不灭的！它远比你的血肉……你的生命，更加接近永恒。”
鬼舞辻无惨安静地听他说完，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语气里只剩下鄙夷和不耐：“无趣。你的话真是让我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