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望海城头残破的垛口前,海风裹挟着硝烟与血腥气扑面而来。玄黑色的龙纹战旗已取代碧海国的珍珠贝旗,在猎猎风中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巨兽低沉的呼吸。脚下青砖缝隙里渗出的暗红血迹尚未干涸,与城砖原本的青灰色交织成斑驳陆离的图案,像极了我梦中反复出现的那幅九域舆图。
陛下,西城水门已破!雷啸天的咆哮声从下方传来,这位狼系将军浑身浴血,玄甲上凝固的暗红血渍在夕阳下泛着妖异的光泽。他手中狼牙棒拖拽过地面,在石板上犁出深深沟壑,沿途散落着断裂的刀枪与挣扎呻吟的伤兵。我注意到他左臂甲胄有明显的劈砍痕迹,却丝毫未减其悍勇之气——这正是我倚重他的原因,如草原苍狼般坚韧不屈。
海风突然转向,送来水战的喧嚣。东南方向的海面上,凌霜率领的楼船舰队正以雁形阵突破最后一道水栅。猫系女将银甲在暮色中闪着冷光,她亲自站在旗舰破浪号的船首,长枪直指敌舰指挥塔。三艘火船如火龙般撞向碧海国水师的楼船,腾起的烈焰将半边天空染成赤金色,映得她侧脸线条愈发冷硬。这位曾与我为敌的女将,此刻正以最决绝的方式证明着自己的忠诚。
国师府方向火光冲天。夜无影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这位顶尖杀手单膝跪地,青铜面具反射着跳动的火光,遮掩了所有表情。他带来的不仅是捷报,更有令人不安的消息:玄机子不在府中,密室里只找到这个。
一卷泛着幽蓝光芒的鲛绡被呈上,展开时竟有水汽氤氲而出。我指尖触及布料的瞬间,刺骨寒意顺着经脉游走,仿佛握住了一块万年寒冰。鲛绡上用朱砂绘制的并非兵防图,而是一幅诡异的星图,北斗第七星被刻意染红,旁边批注着荧惑守心,帝星飘摇的谶语。这老狐狸竟在最后时刻还想动摇我的心神。
全城搜捕玄机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将鲛绡捏成一团,寒冰般的杀意自周身弥漫开来。海风骤然变得凛冽,连远处厮杀声都似乎被冻结。蛮牛适时上前一步,宽厚的肩膀挡住了部分寒风——这个熊系护卫总是在用最笨拙的方式表达忠诚。
陛下,碧海国主率百官于城南太庙请降。墨尘的声音温和依旧,这位狐系谋士总能在最混乱的时刻保持镇定。他手中折扇轻摇,扇面上九域归一的字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但老臣以为,此时更应先定民心。
我顺着他目光望向城内,夕阳斜照下,投降的士兵正被分批解除武装,他们低垂的头颅与颤抖的双手暴露了内心的恐惧。街巷深处传来孩童的啼哭,被母亲死死捂住嘴,只余下压抑的呜咽。这幅景象让我想起多年前被战火焚毁的故乡,那时我也是躲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的稚童。
传朕旨意。我拔出腰间佩剑,玄铁剑身映出自己冷峻的面容,凡劫掠百姓者,斩!擅杀降兵者,斩!焚毁民宅者,斩!三个斩字如同惊雷滚过城头,震得周围亲兵齐齐跪倒。剑锋转向城外,雷啸天,你率狼骑营维持街巷秩序;凌霜,即刻接管水师,封锁港口;夜无影,带你的人继续追查玄机子下落。
末将领命!三道截然不同的应答声同时响起,雷啸天的粗犷、凌霜的清冷与夜无影的低沉交织在一起,谱写出胜利的序曲。
当最后一缕阳光沉入海平面时,望海城的喧嚣渐渐平息。我独自登上城中最高的观海楼,凭栏远眺。破碎的楼船残骸在暮色中的海面上若隐若现,如同巨兽腐烂的骨架。远处岛屿轮廓在夜色中化作沉默的剪影,唯有涛声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海岸,像是在为逝去的亡魂唱着挽歌。
陛下在忧心玄机子?墨尘不知何时来到身后,手中提着的食盒散发出淡淡的酒香。他为我斟满青铜酒爵,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其实老狐狸逃不逃,都改变不了大局。
我接过酒爵却未饮,只是静静看着杯中晃动的倒影:孤担心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代表的东西。海风掀起我的披风,露出内衬绣着的九域舆图,统一国土易,统一人心难。玄机子这样的人,就像附骨之疽,总能在看似平静的地方再次滋生。
墨尘折扇轻叩掌心,发出规律的嗒嗒声:所以陛下才要秋毫无犯?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让碧海国百姓看看,新朝与玄机子之流的不同。
不仅如此。我将酒爵举至唇边,凛冽的酒液滑入喉咙,带来灼热的刺痛感,孤要让全天下知道,我凌苍所要的,从来不是残破的江山,而是真正安居乐业的九域。
海浪在脚下轰然碎裂,激起的浪花在月光下如同碎银。远处水师营地的篝火连成一片星海,与天上银河遥相呼应。我知道,望海城的陷落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浪还在前方。但此刻站在这片刚刚征服的土地上,感受着掌心舆图的温度,我听见自己血脉中传来战鼓般的悸动——那是属于狮王的心跳,为即将到来的更广阔天地而震颤。
夜色渐深,涛声依旧。这座经历了血与火洗礼的海港城市,正在我的注视下缓缓进入梦乡。明天太阳升起时,这里将迎来新的秩序,而我的九域统一之路,也将随着朝阳一同延伸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