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血踪迷城,幽影断后(北平城,地下暗河)
冰冷、污浊、散发着浓烈腐臭气息的污水没过大腿,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狠狠扎进权世勋(幼子)和“隼”的伤口。黑暗是绝对的,只有权世勋(幼子)手中防水电筒射出的微弱光柱,在粘稠流动的墨色水面上划出一道颤抖的光痕,勉强照亮前方犬牙交错的石壁和头顶低垂、滴着污水的拱顶。身后,是彻底化为炼狱火海的“冰巢”核心区,是“枭”用生命换来的逃生通道。前方,是通向护城河出口的漫长、未知、危机四伏的地下暗河迷宫。
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肩胛骨被爆炸碎片撕裂的剧痛、手臂被灼热气浪燎出的水泡、肺部吸入毒烟后的火辣辣灼烧感,还有被冰冷污水浸泡后迅速失温带来的麻木与虚弱,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权世勋(幼子)的意志。他紧咬着牙关,牙缝里渗出血腥味,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甜腥。玉韘在怀中冰冷坚硬,是此刻唯一的定心锚点。他不能倒下!盘龙垒在等他,映雪…腹中的孩子…在等他!
“二爷…咳咳…”身边的“隼”情况更糟。他的一条腿被坍塌物砸伤,此刻在污水中跋涉已是强弩之末,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带着黑色烟灰的血沫,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出口…还有多远?”
权世勋(幼子)借着电筒光,快速扫视着手中那份早已被污水浸透、字迹模糊的前门火车站地下结构图。“快了…绕过前面那个弯,应该就是连接护城河的主泄洪口…”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撑住!燕七应该在出口接应!”
就在这时!
“汪!汪汪汪——!”
一阵极其清晰、带着兴奋与凶戾的犬吠声,穿透厚重的岩石和哗哗的水流声,从他们身后的黑暗通道中隐隐传来!紧接着是更多杂乱的犬吠和日语短促的呼喝!
“糟了!军犬!”权世勋(幼子)脸色骤变!影佐的反应速度超乎想象!他们引爆“冰巢”的惊天巨响和冲天火光,必然惊动了全城日军!封锁下水道,放出追踪能力最强的军犬,是必然的手段!这污浊的环境,根本无法掩盖他们留下的血腥味和足迹!
“二爷…您先走!”“隼”猛地停下脚步,仅存的那只独眼中爆发出决死的寒光!他一把扯开自己早已破烂不堪、沾满血污油渍的外衣,露出腰间捆绑的数枚“燧火琉璃”核心和特制燃烧罐!他动作利落,将其中威力最大的两枚“焚城雷”迅速激活延时引信,塞进旁边一个被水流冲刷出的、仅容一人藏身的狭窄石缝深处!同时将剩余的燃烧罐绑在自己身上!
“你干什么!”权世勋(幼子)厉声喝道,伸手欲拦。
“隼”猛地后退一步,避开权世勋(幼子)的手,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惨烈与释然的笑容,声音异常清晰:“二爷!带着图…快走!我腿伤了,跑不远!带着我…我们都得死在这臭水沟里!让我…最后给影佐送份大礼!给‘枭’…报仇!”他目光死死盯着权世勋(幼子)手中的血引图,“记住位置!炸塌通道!能拖多久是多久!快走啊——!”
犬吠声和日语的呼喝声越来越近,手电光柱的晃动已隐约可见!
权世勋(幼子)双目赤红,胸腔如同被重锤击中!他看着“隼”决绝的眼神,看着那绑在身上的致命火器,牙关几乎要咬碎!没有时间犹豫了!每耽搁一秒,都是对“隼”牺牲的亵渎!
“保重!”权世勋(幼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带着血沫。他不再看“隼”,猛地转身,将全身仅存的力量灌注到双腿,朝着前方主泄洪口的方向,如同受伤的孤狼,在冰冷的污水中发足狂奔!电筒光柱在黑暗中疯狂摇曳!
“哈哈!小鬼子!爷爷在这儿呢!来啊!”“隼”狂放的大笑声在身后通道中炸响!他故意大声吼叫,吸引追兵的注意!同时,他猛地拉燃了身上一个燃烧罐的引信!刺目的火光瞬间将他染血的身影映照得如同复仇的魔神!
“八嘎!在那里!射击!”日军惊怒的吼声和密集的枪声瞬间响起!子弹打在石壁上,溅起无数碎石和水花!
轰隆——!!!!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不是一枚,是数枚“燧火琉璃”核心和燃烧罐被“隼”用身体引爆的连锁反应!狂暴的冲击波混合着烈焰和有毒气体,如同地狱的巨口,瞬间吞噬了狭窄的通道!巨大的爆炸不仅将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士兵和军犬撕成碎片,更引发了剧烈的塌方!整段通道在轰鸣中彻底崩塌、堵塞!火光、浓烟、碎石、绝望的惨叫被彻底封死在黑暗的地底!
权世勋(幼子)被身后传来的恐怖冲击波狠狠推向前方,重重撞在坚硬的石壁上,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顾不上伤痛,借着爆炸的余波和水流的推力,奋力冲出主泄洪口,一头扎进护城河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河面上,影佐的“冰巢”殉爆引发的冲天烈焰和剧毒浓烟尚未完全消散,将半个北平城的夜空染成一片诡异的橘红与墨黑。凄厉的警报声和日军的混乱喧嚣响彻全城。权世勋(幼子)如同一条濒死的鱼,在冰冷的河水中艰难浮沉,贪婪地呼吸着带着硝烟和焦糊味的空气。他抹去脸上的血水和污水,目光死死锁定河对岸那片熟悉的、混乱的贫民窟阴影。燕七…应该在那里!
第二幕:孕筑冰城,青丝锁关(盘龙垒,西城隔离区指挥棚)
盘龙垒西城隔离区,俨然已成了一座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冰城”。刺鼻的消毒水味、浓烈的草药苦味、焚烧衣物被褥的焦糊味,混合着病人身上散发的、那种特有的阴寒腐酸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作呕的氛围。临时搭建的巨大棚户内,人满为患。痛苦的呻吟、剧烈的咳嗽、神志不清的呓语此起彼伏。部分重症者皮肤上那青紫坏死、如同冻疮溃烂般的斑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蔓延、渗出淡黄色带着恶臭的粘液,触目惊心!陈玄礼遗稿中描述的“脏器由内而外液化崩解”的恐怖前兆,正在这里残酷地上演。
白映雪裹着厚厚的狐裘,脸上蒙着浸透药汁的厚棉布,只露出一双清冷如寒星的眼眸。孕初期的强烈反应——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难以抗拒的疲惫感——在这巨大的压力和刺鼻气味下被强行压制,但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指,依旧泄露了她的虚弱。她站在指挥棚中央,如同一根定海神针,声音穿透嘈杂,清晰而冷静地下达着一条条指令:
“所有新渠水源,入口处三重煮沸沉淀后,必须加入双倍生石灰粉静置!取水点由墨家弟子轮班看守,寸步不离!”
“隔离区所有入口,增派双岗!进出人员必须全身药浴、烈酒擦拭!接触重症者必须佩戴双层药棉口罩和特制皮手套!”
“焚烧坑火力加倍!所有沾染污物,包括病人呕吐物、排泄物接触的泥土,深挖三尺,全部焚烧掩埋!下风口再增三个深坑备用!”
“王伯!组织人手,将堡垒内所有靠近后山岩壁的房屋,暂时清空!人员集中安置到远离岩壁的中心区域!用生石灰混合硫磺粉,泼洒所有岩壁缝隙周围十丈区域!日夜不停!”
她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被迅速执行。整个盘龙垒如同一架开足马力的战争机器,在绝望中爆发出求生的本能。斧凿声(加固隔离)、号子声(搬运物资)、抽水机的嗡鸣、焚烧坑烈焰的咆哮,以及压抑的哭泣和痛苦的呻吟,在这座“冰城”上空交织成一曲悲壮至极的交响。
突然,一阵剧烈的恶心感毫无征兆地汹涌袭来!白映雪猛地弯腰,干呕起来,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她下意识地扶住旁边的木柱,另一只手紧紧覆在小腹上。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阴寒腐酸气息,如同无形的毒蛇,再次钻入她的鼻腔!
这气息…比之前在内院感受到的更加清晰!更加…近在咫尺!
白映雪强忍不适,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扫向气息飘来的方向——隔离棚深处,一名负责给重症者喂药的年轻女护工!那女护工正端着一碗药汤走向一个剧烈抽搐的病人,动作看似正常,但白映雪敏锐地捕捉到她端着药碗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眼神深处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那股阴寒的气息,正丝丝缕缕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站住!”白映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了棚内的嘈杂!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那女护工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手中的药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墨绿色的药汁泼洒一地!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惊恐地看着白映雪,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拿下!”白映雪厉喝!无需她再多言,旁边早有警觉的王有禄和两名护谷军战士如狼似虎般扑上,瞬间将那女护工死死按住!
“大…大小姐…我…我没有…”女护工挣扎着,声音带着哭腔。
白映雪不顾身孕,快步上前,一把扯开女护工左臂的衣袖!只见她小臂内侧,赫然有一小块不起眼的、微微发红的擦伤!伤口边缘,已经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肉眼难辨的灰白色丝状物!正是“冰髓菌”感染的初期迹象!
“你何时受伤?何处受伤?接触过什么?”白映雪的声音冰冷如刀,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女护工的心上,也敲打在周围所有人心头!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昨…昨天…去后山…取新渠水样…不小心…在靠近…靠近岩壁的地方…滑倒…擦伤了…”女护工崩溃大哭,“我以为…只是小伤…我…我怕被隔离…呜呜…”
真相大白!堡垒内的感染源,除了山外渗透的气息污染水源,更有内部人员不慎接触被污染的岩石土壤而感染,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带入人群密集的隔离区!影佐的“雪融”之毒,如同无孔不入的幽灵,已悄然渗入了盘龙垒最脆弱的肌体!
白映雪看着那女护工手臂上致命的灰白丝线,感受着小腹因剧烈情绪波动带来的隐隐抽痛,一股冰冷的绝望与更强烈的怒火在胸腔燃烧!她猛地转身,声音如同淬火的寒冰,响彻整个隔离区:
“传令!自即刻起!盘龙垒…封垒!”
“所有人员,无论军民,原地不动!以现有屋舍为单位,进行最严格内部隔离!非必要,绝不允许跨屋移动!”
“墨家弟子、护谷军,组成巡察队!携带生石灰、硫磺粉、药汁!二十四小时轮值!发现任何疑似症状者,立即原地隔离!违令移动者…格杀勿论!”
“所有靠近后山岩壁区域,划为绝对禁区!擅入者,以通敌论处!”
青丝披散,素衣染尘。白映雪站在绝望的漩涡中心,用最冷酷的命令,在这座濒临崩溃的“冰城”之内,筑起了一道以铁血和牺牲为代价的、最后的生命防线。孕期的脆弱与守护者的刚毅,在她身上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腹中的新生命,与堡垒万千生灵的命运,在灭顶之灾的阴影下,被这柔韧的青丝紧紧缚在了一起。
第三幕:渊瞳焚海,归鞘泣血(渤海,石岛湾外海)
怒涛号如同受伤的巨兽,在漆黑如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剧烈颠簸。船身多处破损,临时修补的木板在巨浪的拍打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驾驶舱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权世勋(长子)赤裸着伤痕累累的上身,盘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归鞘刀横置膝前,刀身兀自嗡鸣不止。他双目紧闭,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跳,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不断滚落。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如同有活物在蠕动,不受控制地痉挛着。
脑海中,那琉璃地狱的幻象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在归航途中变本加厉!冰冷的海水变成了粘稠蠕动的七彩琉璃胶质,翻涌的怒涛化作了无数咆哮嘶吼、流淌着熔融琉璃的深海巨妖!远处海平线上若隐若现的砺锋洞轮廓,在他眼中变成了山岳般巨大、挥舞着琉璃触手的恐怖魔巢!甚至连身边弟子紧张的脸庞,也扭曲成了半透明的琉璃怪物,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嚎!
“呃啊啊——!”权世勋(长子)猛地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咆哮!他再也无法忍受,一把抓起膝上的归鞘刀,刀鞘狠狠砸向自己的额头!
砰!
沉闷的撞击声!鲜血瞬间从额角涌出,顺着狰狞的脸颊流淌!剧烈的疼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混乱的神智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撕裂般的清明!眼前恐怖的琉璃幻象瞬间消退,露出了驾驶舱内狼藉的真实景象——闪烁的警报灯、弟子们惊恐担忧的脸、窗外翻腾的墨色怒涛。
“大…大当家!”负责舵轮的弟子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我们快到了!前面就是砺锋洞!您再坚持一下!”
“星瞳…渊瞳…”权世勋(长子)喘息着,声音嘶哑破碎,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黑暗中砺锋洞的轮廓。那不再是魔巢,是家!是能暂时压制这疯狂的地方!他需要那块冰冷的弹壳!需要那炉火!需要…压制这焚尽一切的深渊力量!
“关闭…所有…非必要能源…尤其是…‘渊瞳’…备用晶石…”他艰难地下令,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肌肉的抽搐。“龟息…静默…模式…进…洞…”
怒涛号在风浪中艰难地转向,朝着那如同巨兽之口的砺锋洞驶去。权世勋(长子)靠在冰冷的舱壁上,任由额角的鲜血流淌,染红了半边脸颊和胸前的弹壳挂链。他紧紧握着归鞘刀,指节捏得发白。归鞘刀的冰凉触感和额头的剧痛,是此刻唯一能维系他理智的锚点。然而,他能感觉到,脑海中那片琉璃地狱并未远去,它如同潜伏在深渊的巨兽,随时可能再次将他彻底吞噬。这一次的归鞘,带着焚海后的疲惫与濒临崩溃的疯狂,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砺锋洞的炉火,还能否再次熔炼这柄即将失控的深渊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