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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玄幻魔法 > 大巫凶猛:她以骨为卜,以血为祭 > 第174章 她名字空着,坟却有人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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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她名字空着,坟却有人扫

然而,被遗忘,才是这世上最奢侈的谎言。

那捧不起眼的泥土之下,仿佛埋葬着某种沉重的念想,让吹拂而过的风都带上了一丝呜咽——低沉如叹息,在桥洞石壁间来回碰撞,像是谁在暗处啜泣未尽。

风掠过青苔斑驳的桥栏,送来潮湿腐叶的气息,又夹杂着远处夜市残余的烟火油腥;指尖触到碑面时,粗粝的焦痕刮过皮肤,寒意直透骨髓,可那一道刻痕深处,却隐隐蒸腾出温热,如同沉睡血脉仍在搏动。

很快,有人发现了它。

不是达官显贵,也不是玄门高人,而是几个在桥下追逐打闹的顽童。

他们停下脚步,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突兀的小土堆。

一个孩子蹲下身,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拨了拨土堆边缘,指尖沾上湿冷泥浆,随即“哎呀”一声缩回手,却被同伴笑着推搡回来。

其中一个胆大的,从旁边捡来几块碎裂的青砖,小心翼翼地垒在土堆周围,笨拙地砌成一个微型的坟冢。

砖棱划破了他的掌心,渗出血珠滴入泥土,他也不哭,只是舔了舔嘴唇,继续堆叠。

另一个女孩则跑回家,不多时,捧来了一碗早已冷透的米粥,郑重地放在“坟”前。

她呼出的白气在夜色中凝成薄雾,粥面上结着一层微黄的膜,散发出陈米与柴火灶台混合的朴素香气。

她轻轻说:“给你暖暖。”声音细若蚊呐,却落进风里,被吹得很远。

没有人提议,也没有人指使。

这仿佛是一种源自血脉的古老本能。

他们不知道里面埋的是谁,甚至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一座坟。

他们只知道,这里有某种东西,值得被记住。

此后,这无名之坟便成了西市桥头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初一、十五,总有贩夫走卒趁着夜色,悄悄在坟前放下一小摞粗糙的纸钱;或有赶考的书生,临行前将一支蘸了朱砂的旧笔插在土里,权当祭奠。

笔尖残留的墨香混着晨露湿润的气息,在黎明前悄然弥散。

容玄不能视物,却将这一切“听”得无比真切。

他能“听”到泥土被脚步踩实时那细微的震颤,像心跳般透过鞋底传入脊椎;能“听”到纸钱燃烧时噼啪作响,空气中升腾起炙热而焦苦的祈愿;甚至能“听”到那碗冷粥里,每一粒米蕴含的朴素善意——它们静卧于陶碗之中,凉而结实,仿佛承载着整个家灶的温度。

那座无字的小坟,竟像一颗微弱的心脏,在这片冰冷的石桥下,倔强地、规律地跳动着。

一日深夜,他枯坐碑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焦黑的碑面,试图在那冰冷的触感中寻觅一丝熟悉的温度。

忽然,他的指尖一顿,触到了一处异常温热的刻痕。

那温度如活物般,顺着他的指尖脉络,直抵神魂深处。

他心头剧震,用尽全力,将自己残存的感知尽数汇聚于指尖。

那一瞬,他不仅“触”到了那道浅痕,更“嗅”到了铁锈般的血气,“尝”到了记忆中她唇边冷笑的苦涩,“听”见了当年她挥刀斩断因果时那一声撕裂虚空的锐响。

那是一道极浅的划痕,力道中途散尽,只留下了一个起笔——是“祝”字的左半边,那短短的一横一提,如惊鸿一瞥,戛然而止。

是他写下的。

是在他意识弥留,与祝九鸦残念交感的那一刻,凭本能刻下的。

一股锥心之痛混杂着无尽的酸楚猛然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俯下身,干裂的嘴唇几乎贴上那道刻痕,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你在等什么人?”

地脉最深处,那由亿万名字织就的光网核心,祝九鸦最后一丝意识蜷缩其中,微弱如风中残烛。

她不再试图凝聚形体,也不再挣扎着留存于世。

她放弃了抵抗,任由自己被那股名为“众生”的洪流缓缓托起。

她以为这是消亡的序幕,却未曾想,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供奉。

她“看”到了。

南疆的万蛊峒寨里,新任的老巫婆指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颗灾星,对围坐在篝火旁的孩童们说:“那不是灾星,那是你们的姑婆,阿婻。她化成了天上最利的刀,专斩那些害人的东西。”篝火噼啪炸响,火星飞舞,映得孩子们瞳孔发亮,她们伸出手去接那坠落的星屑,指尖传来灼烫又转瞬即逝的触感。

东海的渔村船头,一个年轻的妇人正将丈夫的名字用红线密密地缝进新换的船帆。

针穿过厚布时发出“嗤啦”轻响,红线绷紧如弦,带着体温与誓言渗入纤维。

她对身边学步的儿子说:“爹的名字在帆上,风吹到哪儿,他就活到哪儿。这是你们祝家姑姑教的道理。”海风咸腥扑面,吹得帆布猎猎作响,也吹动她鬓角散落的发丝,拂过脸颊,带来一阵微痒。

她忽然明白了。

自己早已不在三界六道的生死簿上,却活在了千万人的笔尖与唇齿之间。

他们记下的,是她曾挥出的刀,是她曾点亮的火,是她用鲜血与骸骨换来的、最朴素的生存法则。

陈小娥的意识如鱼儿般在地脉光网中游弋。

她敏锐地察觉到,西市桥头,那座由众生愿力汇聚而成的无字坟,正成为一个人间信火的节点。

它在源源不断地,将一种名为“思念”的力量,注入即将枯竭的地脉核心。

她心念一动,一道微光悄然自地脉中升起,附于一只恰好飞过桥头的乌鸦眼中。

借着鸦眼俯瞰,她看到了。

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少女,正跪在那座小小的坟前。

她从怀中颤抖着掏出一张被汗水浸透、边缘泛黄的纸片——正是当年祝九鸦在那场泼皮闹剧中,以血为墨写下的“祝九鸦”三字残页。

纸张窸窣作响,边缘已磨出毛刺,摩擦着她掌心的老茧。

少女凝视着那三个张牙舞爪的血字,仿佛看到了那个永远带着三分讥诮、七分凉薄的女人。

她鼻尖忽然泛起一阵熟悉又陌生的血腥味,眼泪无声滑落,砸在纸上,晕开一圈淡淡的红。

她咬破手指,用自己鲜红的温热的血,在那张纸的背面,一笔一画,笨拙地添上了一句:

“我娘说,你是替我们死的。”

指尖划过纸面时,传来粗糙的阻力,血珠滚落,留下粘稠的轨迹。

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坟头光秃秃的泥土上,竟有无数青草的嫩芽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交织、缠绕,在瞬间编织成三个模糊的字形轮廓——“祝”、“九”、“鸦”。

新芽翠绿欲滴,散发着雨后泥土与植物汁液清冽的气息,触之柔软而富有弹性。

然而,一阵晨风吹过,草叶摇曳,字形便散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鸦眼中的陈小娥,心头猛地一恸。

她毫不犹豫地将这段饱含着孺慕与感恩的记忆,反向注入地脉主干,如同一道最精准的信标,射向那块焦黑的石碑!

当夜,京城大雨滂沱。

雨水如鞭抽打着屋瓦与街石,发出密集如鼓点的轰鸣;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湿木与远雷酝酿的臭氧气息。

容玄正以自身精血补充石碑上几近磨灭的护名符文,忽觉胸前暗袋中传来一阵**早有预兆的灼烫**——并非突兀爆发,而是自半个时辰前便持续升温,如同怀揣一块正在苏醒的烙铁。

就在方才,他“听”到十七道脚步踏破积水而来,每一步都携带着不同的记忆频率:绣楼孤女的脚步轻颤如针落绸缎,老兵靴底沉重似碾过尸山,幸存者呼吸急促如风箱拉扯……他们的愿力汇流成河,却不曾真正触及碑心。

唯有他十年守碑所化的精血意志,正与地脉深处传来的信标产生共振。

他脸色一变,急忙伸手摸索,取出的正是那张祝九鸦的血书残角。

借着远处靖夜司缇骑高举的火把光亮,他惊愕地发现,那纸上早已干涸凝固的“祝”字,竟仿佛活了过来,正丝丝缕缕地渗出新鲜的血丝!

那血丝不往下滴,反而如灵蛇般蜿蜒而上,顺着他的指缝,流淌到焦黑的碑面之上,在那个残缺的起笔之下,自动勾勒出了一个“九”字的第二笔!

“祝九……”

容玄浑身剧震,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

他福至心灵,立刻以心神死死锁住这一缕由众生愿力催生的异动,同时引动四肢百骸中仅存的精血为媒,将那只仅剩四指的右手重重按在碑侧,以血画符,一座繁复玄奥的护名结界瞬间成型!

刹那间,整座石碑发出一声悠远绵长的嗡鸣,宛如古寺钟响!

碑身上,所有曾由祝九鸦亲手唤醒、救赎、审判的名字,无论善恶,都在此刻齐齐震颤,碑面上一道道刻痕明灭不定,仿佛沉睡的群星被唤醒,正应和着某个即将成型的古老召唤!

子时三刻,风雨最烈。

容玄跪坐在石碑前,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早已失去温度的身体。

他闭着眼,却“听”到了。

十七道脚步声。

由远及近,不疾不徐,踏在积水的青石板上,节奏惊人地一致,每一步都激起水花轻溅,发出“啪嗒”一声,整齐得如同仪仗。

那是十七个曾被祝九鸦从绝境中救下,却一生都未能有机会报答恩情的人。

有被她从“画皮”案中解救的绣楼孤女,有“童谣杀人”案里唯一的幸存者,有在“军镇鬼疫”中被她以命换命保下的老兵……

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走到那座无字坟前,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纸灯,点燃。

火苗“噗”地一声窜起,映红他们沉默的脸庞,灯纸被风吹得微微鼓动,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十七盏昏黄的灯火,在狂风暴雨中倔强地亮着,排成一个温暖的圆,将那座小小的坟冢与石碑紧紧护在中央。

火焰摇曳中,容玄“听”到了一声极轻、极缥缈的叹息。

那声音不属于在场的任何一人,似从九幽地底传来,又似来自三十三重天外。

“……够了。”

话音刚落,容玄面前的焦黑石碑上,那刚刚写下第二笔的“九”字旁,最后一道空白之处,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个完整的、边缘清晰的方格。

格子中央,空无一字。

可就在它出现的瞬间,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远在地脉核心的陈小娥,都感到一阵无可名状的心悸。

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极其珍贵之物,正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那个唯一有资格的人,为它填上最后一笔。

雨,不知何时停了。风也静止。

整个西市桥头,万籁俱寂,仿佛天地都在屏息,等待着一场最盛大的献祭。

容玄缓缓抬起头,他那双早已失去神采的眼瞳,此刻却精准无比地“望”向了那个空白的格子,一动不动,宛如一座亘古的石像。

他的右手,那只残缺的手,忽然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仿佛有一股不属于他的力量,正顺着经脉,从心脏一路涌向指尖。

“原来……不是我在守你。”

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听见,却重如千钧,

“是你一直,在拉我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