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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玄幻魔法 > 大巫凶猛:她以骨为卜,以血为祭 > 第171章 她不在了,笔却还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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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她不在了,笔却还在动

地脉深处,那枚由万千凡人信念织就的光核,如一颗沉睡的心脏,开始规律地搏动。

祝九鸦的意识已无固定形体,她化作了这片记忆之海的回响,随着每一次光芒的起伏而流淌。

她不再是她,却又无处不在。

她已是这片大地上所有名字的总和。

某一瞬,这平稳的呼吸猛地一滞。

她“触”到了一处断裂。

遥远的西北边陲,一座被鬼疫彻底吞噬的军镇,死气沉沉。

墙壁上,那些新刻不久的名字,正被一股阴冷的黑风一寸寸剥落、磨平。

那风带着腐朽的气息,如同无数细小的牙齿啃噬着石壁,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亡魂在低语告别。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青苔早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灰白色的霉斑,像溃烂的伤口般蔓延。

指尖若能触及墙面,会感到刺骨的寒意,仿佛那不是石头,而是一具尚未冷却的尸体。

疫病带来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幸存者早已逃散,而死去的人,再也无人为他们执笔。

恐惧是最好的橡皮,能擦掉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那里的地脉正在坏死,联结正在崩塌——原本微弱跳动的地脉光丝,如今只剩断续的抽搐,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心跳。

祝九鸦的意识焦灼地冲刷着那片死域,却无法凝聚成形,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她能做的,仅仅是将这股断裂的痛楚与濒死的绝望,凝成一道最急促的涟漪,顺着盘根错节的地脉支流,拼尽全力朝京城的方向推送出去。

那是她,是这片人间记忆,发出的第一声求救。

西市桥头,焦黑的石碑前,容玄盘膝而坐,十指早已血肉模糊,死死结印按在碑面。

他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可他的“心听”,却与碑中那如星河般浩瀚的千万铭文紧紧相连。

碑身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是千万人在同时低语,又像风吹过枯林的呜咽。

他的掌心贴着石面,能感受到那温热的余烬——那是无数名字燃烧后留下的温度,是他用生命维系的火种。

黎明后的寂静中,他忽然感到一股尖锐的刺痛自西北方向传来,仿佛一根绷紧的琴弦,在剧烈到极致的震颤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悍然剪断。

“嗡”的一声闷响,在他的神魂中炸开,宛如铜钟撞碎颅骨。

“有人……正在消失。”他低声自语,额角一根青筋暴起,竟渗出丝丝血迹。

不是被杀死,而是被遗忘。

那是一种更彻底的死亡,连存在的根基都被连根拔起。

他清楚地知道,若无人去补上那片正在急速扩大的空白,整个西北区域的地脉联结都会因失衡而崩塌,届时,将有成千上万的名字,如多米诺骨牌般接连熄灭。

他不能走。

他是这人间记名之枢,一旦离开,整座石碑都会失去镇压,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可以传音。

容玄闭目片刻,指尖微微颤抖。

祝九鸦曾在他耳边低语:“此印通魂,伤己七分,非绝境不可轻启。”

那时她站在月下,发丝飘动,眼中映着幽蓝的地脉微光:“用了它,你会听见死人的哭声,也会把自己的命烧进去一半。”

可此刻,便是绝境。

他深吸一口气,舌尖抵住门齿,缓缓用力——

“咔”,一丝腥甜在口中弥漫开来,随即是灼烧般的剧痛。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滚烫的精血喷在碑面之上。

鲜血触石即燃,蒸腾起一缕暗红雾气,带着铁锈与焦骨的气息。

他用血指为笔,在那粗糙的石面上闪电般划出一道诡异的符纹。

指甲刮过石面,发出“咯吱”声,每一道弧线都伴随着皮肉撕裂的痛楚。

那不是玄门正统的符,而是祝九鸦曾教他的、属于噬骨巫一脉的血契之印。

以血为媒,以痛为引!

他将心魂中那股断裂的剧痛,没有丝毫削减,原封不动地通过这道血符,投射向京城每一个曾与此碑产生过共鸣的魂灵。

桥中央,那盏写着名字的灯笼早已熄灭,陈小娥的魂影却前所未有的凝实。

她正学着大人的样子,试图用自己的影子,为桥下的流水遮挡一点正午的烈阳。

水波轻轻晃动,映出她模糊的脸,像一张未干的墨画。

突然,她小小的身子猛地一弓,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蜷缩在地,胸口传来一阵被活活扼住的剧痛。

她惊恐地低头,只见自己掌心那条连接地脉的幽蓝光丝,此刻正疯狂闪烁着刺目的血色红芒!

那光灼得她掌心发烫,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铁片。

刹那间,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

那是边镇孩童临死前无助的哭喊——尖利、断续,混杂着咳嗽与喘息;

是母亲想要伸手刻下儿女名字却被鬼卒拖走的绝望——指甲在墙上抓出五道血痕,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哀求;

是整座城镇的记忆被黑风刮去时的无声哀嚎——没有声音,却让人心口发窒,像是被湿布捂住了口鼻。

她不懂这是什么,但她知道,有人在哭,有人在消失,而她必须去!

祝九姑姑的声音曾在梦里说过:最纯粹的魂语,能顺着地脉流淌到人心最暗的角落。

于是,她用尽力气,对着每一寸掠过的土地低语:

“别忘了写名字……写了,就活着!”

那声音并非经由空气,而是直接敲在人们的心坎上,像一滴水落入干涸的井底,激起层层回响。

焰火掠过荒村,掠过废庙。

每经过一处尚有微光闪烁的人烟之地,她便留下一句急切的低语。

于是在那些因恐惧和疲惫而昏昏欲睡的村落里,一盏盏昏灯被重新点亮。

有人颤抖着拿起灶底的炭条,在土墙上,在门板上,在简陋的棺木上,重新用力刻下亲人的姓名。

炭条划过墙面,“嚓嚓”作响,火星四溅,像是黑夜中迸出的星火。

每一次落笔,指尖都能感到一种奇异的暖意,仿佛那不是书写,而是在点燃一盏魂灯。

在极远的东陵,一口枯井深处,灰烬微微发烫。

老吴半夜惊醒,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焦糊味——那是灶膛里炭火将尽的味道。

他冲到自家灶台前,竟看到冰冷的灰堆里,缓缓浮现出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吴三娃”。

那字迹泛着微光,像萤火虫爬过灰烬,带着淡淡的热度。

“三娃……我的儿……”老吴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浑浊的老泪决堤而下。

他仿佛疯了一般,抓起一根烧火棍,冲到院里的土墙边,用尽全身力气刻了下去。

“东陵守陵人,吴大柱之子,吴三娃,生于庚戌年冬月,卒于乙卯年仲夏!”

棍尖与土墙摩擦,发出粗粝的声响,尘土飞扬。

字迹刚落,院中那口早已干涸的枯井,井底竟泛起一圈圈水波般的光晕。

光晕中,一个模糊的小孩身影一闪而过,他扭过头,冲着老吴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羞涩而满足的笑容,随即便彻底消散。

老吴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对着土墙嚎啕大哭。

当陈小娥的魂火抵达那座死寂的边镇时,她已如风中残烛,魂体近乎透明。

夜风穿过她的身体,发出轻微的“呜咽”声,像是穿过了空荡的陶罐。

她看见镇中祠堂前,十七具孩童的尸体横陈在地,早已僵硬。

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表情,嘴角凝固着最后一声呼救。

而祠堂的白墙上,原本刻满的名字只剩下最后半道残痕,“李”字的最后一捺,正在阴风中飞速淡去。

那笔画边缘泛着微光,如同即将熄灭的烛芯,每一次闪烁都变得更细一分。

一旦它彻底消失,这十七个孩子存在过的最后证据,就没了。

陈小娥发出一声悲鸣,用尽最后的气力,扑上前去,小小的身躯死死抱住那堵冰冷的墙。

砖石沁骨的寒意透过她的魂体,直钻入心肺。

“我替你们写!我替你们记得!”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喊道。

话音未落,她那透明的身体开始像蜡烛一样融化,一滴滴带着魂火温度的“血泪”顺着墙面流淌下来,竟自动勾勒出清晰的笔画,将那一个个残缺的名字重新补全。

“李二狗。”——那字落下时,墙缝里钻出一朵小小的白花。

“张丫蛋。”——风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嗯”。

“王石头。”——地面微微震动了一下,像是谁在地下轻轻应了一声。

就在最后一个名字的最后一笔即将完成之际,她的身体也即将彻底消散。

可就在这时,远处崎岖的山道上,忽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杂沓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由远及近。

火把劈开浓雾,照亮了泥泞的道路。

十几个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流民举着火把,拼命地朝这边赶来。

为首的一名妇人看到祠堂前的惨状,眼圈一红,用沙哑的嗓子高声喊道:“我们是从邻村来的!路上听见个小女娃的声音,说这儿死了人没人记名!我们……我们来帮着写了!”

陈小娥停下了融化,她缓缓转过头,看着那些冲过来的人们,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纯净的笑容。

她的身影,终于在晨曦前的微风中,彻底散去,只留下墙上那一行行新生的名字,在初光中微微发亮。

而在地脉深处,那道代表着西北边镇的断裂连线,在无数新添的笔画支撑下,悄然接续,重新亮起了微弱而坚定的光芒。

夜色退去,天光大亮。

没人知道这场雨是从何时开始的。

有人说第一滴落在清晨,有人说是在陈小娥身影散去的那个黎明。

三日后,西市桥已成泽国。

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密集的水花,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痕迹都冲刷干净。

雨水打在石碑上,发出“噼啪”的爆响,像是无数细小的鞭子抽打着焦黑的表面。

空气中弥漫着湿土与铁锈混合的气味。

仅仅一日,桥头的积水便已没过脚踝,冰凉刺骨。

又一日,水位涨至膝盖,水流湍急处已能卷走鞋履。

第三日,暴雨依旧。

那块被千万名字和容玄心血浸染的焦黑石碑,已被浑浊的泥水淹没了大半,只剩下最顶端的一角,还在狂风暴雨中若隐若现。

容玄仍旧跪坐在原地,纹丝不动,宛如一尊石像。

雨水顺着他枯瘦的脸颊滑落,混着血水流入脖颈。

他的手指仍死死按在碑上,指缝间渗出的新血被雨水冲淡,变成粉红色的溪流,蜿蜒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