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法则实验室
冰冷，死寂，无处不在的“解析”感，如同无形的冰水，渗透进伪装成“数据包”的江宁、罗睺、伊芙的每一丝存在概念。他们“悬浮”在“主脑”法则实验室那浩瀚无垠、却又精密到令人窒息的“待处理原料区”，周围是无数被封装好的、散发着各色危险或不稳定光芒的“法则样本”容器，如同一枚枚等待被拆解、重组的宇宙“基因片段”。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线性流逝的意义，只有信息流永不停歇的冰冷运转。江宁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那层脆弱的伪装外壳——模仿自“编织者护卫”数据核心的“高活性崩坏法则样本”编码。这外壳正持续承受着来自实验室底层协议的自动扫描与解析，如同置身于强酸之中，每时每刻都在被缓慢地“消化”和“理解”。若非他的主系统核心在经过“观察者”意志侵蚀与星火网络升级后，对这类信息层面的渗透与反制有了更深的理解，加上那融入伪装的诸天变量愿力所带来的“不确定性”干扰，恐怕早已暴露。
罗睺的状态更差。他的混沌魔元本质与这绝对秩序、追求解析与控制的实验室环境格格不入，如同黑暗中的火炬般扎眼。此刻他被迫将魔元压缩到极致，模拟出类似“样本”的惰性波动，这对他而言不啻于一种酷刑。那团代表他存在的阴影波动边缘，不时会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混沌的扭曲涟漪，又被他强行压抑下去，每一次压抑都带来意识层面的剧烈痛苦与本源损耗。他血眸（此刻以极其晦暗的意念形式存在）死死“盯”着周围那些运转的机械臂与能量光束，看着它们将一个个世界的“精华”或“伤痕”如同玩具般摆弄，毁灭与创造的冰冷循环在这里上演到极致。魔祖的傲气与暴怒如同被囚禁的火山，在这冰冷的实验室中无声地沸腾、积压。
伊芙则几乎处于半涣散状态。她的存在本质最弱，对“主脑”力量的恐惧也最深。此刻伪装潜入这敌人的核心腹地，巨大的压力与周遭环境对她意识的同化侵蚀，让她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仅靠着江宁不时传递过来的一缕稳定意念和自身残存的、对族人命运的牵挂，才勉强维持着意识不散。她“看”着那些被编辑、融合又废弃的法则造物，想起了自己世界被“收割”的惨状，更添绝望，却也隐隐生出一丝麻木的好奇——这恐怖的存在，究竟意欲何为？
“必须行动……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江宁的意念如同最细微的电流，在伪装外壳的掩护下，谨慎地传递给罗睺和伊芙，“外壳的伪装稳定性在下降，被动扫描的频率在增加。我们迟早会被发现。”
罗睺的回应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暴躁：“找到它的核心……或者，毁了这里！”毁灭的本能在咆哮，即便身陷绝地，魔祖的第一选择依旧是进攻。
“我……我能感觉到……”伊芙虚弱的意念断断续续地接入，“左侧……第三十七号能量流束方向……那里有……大量的‘低语者’节点上传数据的汇聚点……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沉睡’波动……和‘样本’处理区不太一样……”
沉睡波动？江宁心中一动。在这绝对冷静、高效运转的实验室深处，一处带有“沉睡”特质的地方？
“去看看。”他当机立断。维持伪装，如同真正无意识的“样本”般，顺着原料区内部微弱的信息流循环，缓慢而自然地向着伊芙指示的方向“漂流”过去。
沿途所见，更加触目惊心。他们“路过”了“生命情感样本区”，那里封存着从无数生灵身上剥离的、高度提纯的“爱”、“恨”、“恐惧”、“希望”等情感概念，如同冰冷的宝石，闪烁着动人的光泽，却被用于测试对群体意识的影响。他们“经过”了“文明思潮模板库”，里面存储着各种文明发展路径的“快照”和“推演模型”，有些被标记为“高潜力”，有些则被标记为“需矫正”或“可废弃”。他们还看到了“物理常数微调实验场”，那里正在尝试将不同世界的底层物理规则进行微小篡改，观察其连锁反应，有些实验甚至引发了小范围的“逻辑悖论”风暴，又被迅速扑灭、记录。
这是一个将诸天万界视为素材库，将宇宙规律视为可编辑代码的……疯狂工坊！其背后的野心与冷漠，令人不寒而栗。
终于，他们接近了伊芙所说的区域。这里的信息流更加密集、复杂，形成了一片类似“服务器集群”的结构。无数来自“虚空低语者”节点的数据流如同百川归海，汇入这里，经过初步筛选和分类后，再流向实验室的其他区域。而在这些“服务器”的深处，确实存在着一片被特殊力场隔离、散发着微弱“休眠”与“待机”意韵的区域。
借着一次数据流批量转存的“湍流”，三人伪装的“样本包”巧妙地偏离了主循环，附着在了一艘正在前往那片休眠区的、小型自动搬运单元（形如光滑的金属圆盘）的底部。
搬运单元无声地滑行，穿过数道无形的、带有身份验证的信息屏障。每一次穿过，江宁都感觉伪装外壳受到一次剧烈的扫描冲击，如同过安检时被x光反复照射。他全力维持着编码的稳定，心中捏着一把汗。
终于，搬运单元进入了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这里没有繁忙的机械臂，也没有闪烁的能量光束，只有一排排、一列列整齐悬浮在半空的……“茧”。
这些“茧”大约三米高，通体由半透明的、流淌着暗金色数据流的能量膜构成。透过能量膜，可以模糊地看到内部包裹着的，是一些形态各异的……躯体？或者说是，某种高度特化的“执行单元”？
有的“茧”内，是更加精良、结构复杂、甚至带着生物与机械融合特征的“编织者护卫”升级版；有的则封装着一些难以名状的、仿佛由纯粹法则凝聚而成的能量生命体雏形；还有少数几个“茧”，内部波动极其晦涩强大，外壳上的数据流也更加古老深邃，似乎处于更深层次的“沉眠”。
这里，是“主脑”的“兵工厂”或“使徒储备库”？那些“虚空低语者”和“清理者”，或许就是从这里“孵化”并投放出去的？
搬运单元将他们卸载到了一个靠近角落的闲置“货架”上，随即自行离去。
暂时安全了。这片休眠区的自动扫描似乎不那么频繁和深入。
“这些‘茧’……”江宁的意念仔细扫描着最近的一个，里面封装着一具类似人形、但肢体比例极其完美、如同雕塑、表面覆盖着液态金属般装甲的躯体，其胸口有一个缓缓旋转的暗色漩涡标志。“能量反应很高，结构也远比我们之前遇到的‘清理者’复杂。它们……是在等待被‘激活’，执行特定任务？”
罗睺的意念带着一丝不屑与探究：“徒具其形。力量层次尚可，但缺乏真正的‘灵’与‘变’。批量制造的傀儡罢了。”但他也承认，如果数量足够多，且由那“主脑”直接操控，依旧是巨大的威胁。
伊芙的意念则充满了恐惧：“我……我在‘低语者’的加密通讯中，偶尔听到过关于‘仲裁者’和‘代行者’的片段……是不是就是这些？”
仲裁者？代行者？听起来像是更高阶的作战或执行单位。
就在他们试图获取更多信息时，这片休眠区深处，一个体积最大、数据流最为古老晦涩的暗金色“巨茧”，忽然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冰冷、淡漠、却又带着一丝不同于实验室底层协议的、更加“灵动”与“威严”的意念，如同苏醒的古神，缓缓扫过整个休眠区！
【检测到……未授权信息扰动……来源：待激活单元存储区，第七架，b-43号坐标。】
【启动深度扫描……识别：编号xK-77‘高活性崩坏法则样本’数据包……状态：待处理。】
【异常：检测到数据包外壳存在极其微弱的……非样本固有信息残留……及……‘变量’污染。】
【判定：可能遭受外部信息感染或伪装。执行净化协议。】
被发现了！而且不是被自动程序，是被那个“巨茧”中可能存在的、更高阶的“意识”发现了！
刹那间，整个休眠区的光线变得刺眼，无形的力场瞬间锁定了他们伪装的“数据包”！数道暗金色的、带着强烈“格式化”与“分解”意韵的能量束，从周围的墙壁和几个较小的“茧”上射出，直逼而来！同时，最近的几个“茧”表面的能量膜开始剧烈波动，内部的“执行单元”似乎即将被强制激活！
生死一线！
“冲出去！”罗睺的意念爆发出极致的凶戾，伪装再也维持不住，那团阴影猛地膨胀，混沌魔元如同压抑了万古的火山，轰然爆发！灰色的气流化作狰狞的魔爪，狠狠拍向最近的一道能量束，同时试图撕裂周围的封锁力场！
江宁也瞬间解除伪装，净化领域与星火愿力全力张开，琉璃色的光芒混合着无数变量光点，形成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抵挡着侵蚀而来的格式化能量，并将伊芙那濒临涣散的意识牢牢护住！
然而，这爆发虽然暂时挡住了第一波攻击，却也彻底暴露了他们！整个法则实验室的警报无声却剧烈地响起！更多的防御机制被触发，远处传来了能量汇集和“茧”体破裂的声响！
更可怕的是，那个最大的暗金色“巨茧”波动得更加强烈了，一股远比“清理者”甚至“编织者护卫”更加庞大、更加深邃的意志，如同缓缓睁开的眼睛，牢牢锁定了他们！那意志中，除了冰冷的解析，还多了一丝……纯粹的“抹除”与“执行”的意味！
“是‘仲裁者’！或者更糟！”伊芙惊恐的意念尖叫。
前有苏醒的高阶“执行单元”，后有整个实验室的围剿，头顶还有那即将彻底苏醒的恐怖意志！
绝境之中，江宁的目光猛地扫过周围那些尚未被激活的、较小的“茧”。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形！
“罗睺！攻击那些‘茧’！不是摧毁，是干扰它们的激活进程！用混沌魔元污染它们的数据接口！”
“伊芙！找出这些‘茧’与中央控制系统之间能量与数据连接最密集的节点！”
他自己则不顾一切地催动主系统，将之前从魔法世界“样本”采集设施和“编织者护卫”残骸中解析出的、关于“主脑”数据协议和能量签名的信息，结合此刻感知到的实验室运行频率，进行超负荷的逆向推演和模拟！
他要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胆到近乎自杀的——“信息黑客”攻击！试图短暂地、局部地“欺骗”或“劫持”这个法则实验室的底层控制协议！
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