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背水死战
“狩猎者级母舰”这六个字，如同死亡的丧钟，在拥挤压抑的避难所内轰然敲响。空气仿佛凝固了，先前因发现“外界幸存者”而燃起的微弱希望火苗，瞬间被这冰冷的现实彻底扑灭，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绝望。
伊芙猛地扑到控制台前，机械义眼疯狂闪烁，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残影，调出外部探测器传回的最后影像——那是一片被强行扭曲、撕开的星渊黑暗，一艘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形如狰狞骨刺与冰冷金属融合的巨舰，正以一种蛮横无比的姿态，缓缓挤出空间漩涡！它那遍布舰体的暗红色能量纹路如同血管般搏动，主炮口凝聚的毁灭性能量，让整个星渊的寂灭气息都为之躁动！
“能量等级……超越记录上限！是‘狩猎者’！它们动用了最高级别的清除单位！”一名操作员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
“屏障强度急剧下跌！剩余时间……不足两小时！”另一人绝望地喊道。
那由生物智脑维持的绿色“生命壁垒”，在这艘母舰散发的恐怖威压下，已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避难所内，一片死寂。所有幸存者，无论曾是战士、学者还是工程师，此刻都面色惨白，眼神空洞。他们历经千辛万苦，在这绝境中挣扎求生，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被发现的命运。
伊芙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猛地回头，看向江宁三人，眼中是决绝与最后的一丝希冀：“你们……有办法吗？任何办法！”
罗睺缓缓走到观察窗前，血眸凝视着那艘正缓缓调整姿态、将主炮对准此处的庞然大物。他周身魔元沉寂，但那股属于混沌魔祖的、睥睨一切的煞气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压抑中酝酿。伤势未愈，力量未复，面对这等凝聚了“机制”最高科技的杀戮造物，即便是他，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硬撼，十死无生。”他声音冰冷，陈述着残酷的事实。
江宁大脑飞速运转，主系统疯狂计算着各种可能性，但反馈回来的结果无一不是令人绝望的低概率。“屏障撑不住母舰主炮一击……突围……外面是寂灭星渊和母舰封锁，同样是死路……”
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江宁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控制台后方，那个由首席科学家转化的生物智脑——那搏动的大脑，以及维持它运转的、流淌着淡绿色能量的复杂管道系统。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伊芙！维持‘生命壁垒’的能量，来自哪里？”他急促问道。
伊芙一愣，下意识回答：“主要来自生物智脑的精神力转化，以及……我们收集的、星渊中某些相对稳定的残骸能量，通过屏障基座的能量矩阵进行转化供给……”
“能量矩阵！是不是遍布整个避难所下方？！”江宁追问，心脏狂跳。
“是……是的，怎么了？”
“放弃屏障！”江宁语出惊人，在所有人骇然的目光中，他快速解释道，“将维持屏障的所有能量，连同生物智脑的精神力，全部导入能量矩阵，反向激活！不是防御，是……过载引爆！”
“你疯了？！”一名年长的工程师怒吼，“那样我们都会瞬间被炸成飞灰！”
“不！听他说完！”罗睺却猛地开口，血眸中闪过一丝异光，他似乎抓住了江宁想法中的关键。
江宁深吸一口气，指向全息星图上，那艘母舰与他们之间，一片标注着“高密度残骸区”和“空间褶皱异常”的区域。“看那里！那片区域的时空结构极其不稳定，充满了混乱的法则碎片和未熄灭的星辰内核！如果我们能将足够庞大的能量，以特定的频率和方式注入那片区域，引发连锁殉爆和时空乱流……”
“……足以暂时撕裂、甚至重创那艘母舰！”伊芙接上了他的话，机械义眼亮得吓人，“但……但这需要极其精准的能量控制和引导！而且，能量过载的瞬间，我们这里……”
“这里会成为能量风暴的中心，同样危险。”江宁沉声道，“但这是唯一的生机！引爆产生的巨大动荡，会暂时扰乱星渊的法则，或许能为我们创造出一个极其短暂的、相对安全的‘窗口期’！”
“窗口期……用来做什么？”青云道人虚弱地问。
“直捣黄龙！”罗睺眼中血色大盛，杀意冲霄，“趁其被创，时空混乱，循着那母舰来的轨迹，反向突入星渊深处！去找那【归一神殿】！”
这个计划，疯狂，冒险，成功率微乎其微，几乎等同于自杀式袭击。但，这是绝境中唯一的、可能撕开一丝缝隙的光芒！
伊芙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她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眼中只剩下破釜沉舟的狠厉：“干了！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所有单位听令！放弃屏障维持，执行‘薪火’协议！将所有能量导向基座矩阵！计算最佳引爆坐标和能量频率！”
“指挥官！”
“执行命令！”伊芙怒吼。
整个避难所瞬间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疯狂运转起来。技术人员扑向控制终端，战士们开始分发最后的武器和护甲，非战斗人员则被紧急疏散到相对坚固的核心区域，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悲壮与决然。
江宁、罗睺、青云道人也全力配合。江宁与主系统全力计算着引爆参数，试图找到能引发最大规模连锁反应的能量注入点。罗睺则不顾伤势，将自身魔元注入能量矩阵，以其对毁灭与混乱的深刻理解，强行稳定和增幅那即将失控的能量流。青云道人则拼尽最后法力，布下层层防护禁制，试图在爆炸中为众人争取一线生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外部，绿色的生命壁垒如同风中残烛，光芒已微弱到极致。那艘“狩猎者”母舰的主炮，已然凝聚起足以让星辰失色的恐怖能量，毁灭的倒计时仿佛在每个人心头敲响。
“能量导引完成！矩阵过载临界！”控制台传来声嘶力竭的报告。
伊芙看向江宁和罗睺。
江宁重重点头。
罗睺血眸中厉色一闪：“爆！”
伊芙狠狠按下了虚拟界面那个猩红色的按钮！
嗡——！！！！
刹那间，整个避难所猛地向下一沉！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源自世界本初的毁灭性能量，从避难所基座轰然爆发，化作一道扭曲了光线的、混杂着绿色生机与混沌死寂的粗大光柱，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咆哮着冲破了即将消散的屏障，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狠狠撞入了星图中那片预设的“高密度残骸区”！
轰隆隆隆——！！！！！！！！！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响，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与法则层面！那片残骸区，如同被投入热油的冰水，瞬间沸腾、爆炸！无数星辰碎片、神魔尸骸、法则乱流被这股狂暴的能量引动，发生了连锁到极致的殉爆！
光芒！吞噬一切的光芒首先爆发，如同超新星诞生，将整个寂灭星渊的黑暗都短暂驱散！紧接着是恐怖的能量风暴，如同亿万把无形的锉刀，疯狂席卷、切割着范围内的一切！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形成无数巨大的、吞噬一切的黑洞与时空裂缝！混乱的法则碎片如同暴雨般溅射，将那片区域化为了绝对的死亡禁区！
那艘正准备发射主炮的“狩猎者”母舰，首当其冲！
它那厚实的能量护盾在这宇宙尺度的爆炸面前，如同纸糊般瞬间破碎！庞大的舰体被狂暴的能量流和空间裂缝狠狠撕扯、撞击，暗金色的装甲如同剥落的鱼鳞般大片大片飞起，内部爆燃的火光与泄露的能量液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它那凝聚到极致的主炮能量，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射，就在舰首引发了灾难性的殉爆，将小半个舰艏炸成了碎片！
母舰彻底失去了控制，在能量风暴中剧烈翻滚、解体，如同被无形巨手撕碎的玩具！
爆炸的余波如同海啸般向外扩散，不可避免地席卷了刚刚放弃屏障的避难所所在区域！
“撑住！”青云道人须发皆张，喷出大口精血，催动到极致的防护禁制发出刺眼的青光，但在那毁灭风暴面前，依旧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瞬间布满了裂痕！
罗睺低吼一声，强行撑开魔域，将那侵蚀而来的能量风暴与空间裂缝大部分抵挡在外，但他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身躯剧烈摇晃，显然到了极限！
江宁将净化领域压缩到极致，护住自身和附近几个操作人员，但那灵魂层面的冲击与法则的混乱，依旧让他元神剧痛，七窍中都渗出了丝丝血迹！
整个避难所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铁块，在恐怖的能量冲刷下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外部结构不断崩塌、融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那毁天灭地的爆炸光芒与能量风暴，终于开始缓缓平息。
避难所残存的部分，如同被啃噬过的骨架，孤零零地悬浮在破碎的虚空中。内部一片狼藉，伤亡惨重，哀鸿遍野。
但，他们撑过来了！
而远处，那艘不可一世的“狩猎者”母舰，已然化为了漂浮在星渊中的、一堆巨大的、仍在不断爆炸的残骸！
计划成功了！
“通道……通道出现了！”一名幸存的观测员指着全息星图，激动地大喊。
只见在原本母舰出现的那个空间漩涡附近，因为巨大的爆炸扰动了星渊底层的法则，一个极其不稳定、边缘不断崩塌又重组的、散发着混乱彩光的临时虫洞，正在缓缓形成！虫洞的另一端，隐隐传来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心悸的……仿佛万物终点的气息！
那里，就是通往星渊最深处的路径！通往【归一神殿】的方向！
“走！”罗睺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眼神中的疲惫被更加炽盛的杀意与决然取代。他一把抓住几乎虚脱的江宁和青云道人，化作一道黯淡却坚定的血光，如同扑火的飞蛾，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那个刚刚成型、随时可能毁灭的虫洞！
伊芙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残破的避难所和幸存下来的族人，眼中泪水终于滑落。她举起仅存的手臂，向着虫洞的方向，行了一个属于绿源联邦的、最崇高的军礼。
无论前方是最终的希望，还是彻底的毁灭，这背水一战点燃的星火，都已踏上了它无法回头的征途。